仞秋说爬就爬,摩拳擦掌攀上树干。
“真乃醒世恒言,读来令人通体舒畅。“顾恒心中无比畅快,惦记着到时候与六弟交流今日所读所思,谁知道一个转身,看到头顶上多出一个人。只是这人似乎有些笨拙,竞然卡在了树上。顾恒皱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沈仞秋还击:“你才是贼!”一边还口一边奋力挣扎。顾恒眉头皱得更深:“我是什么贼?”
“偷书贼。“沈仞秋盯着他手里的书,现学现用。顾恒一阵失语,他叹气摇头:“姑娘,今日这家人宴客,守卫森严,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及时收手,免得遭受皮肉之苦,牢狱之灾。若你为钱财发愁,我可先借予你。”
沈仞秋听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居然真的掏出一个钱袋,心想,这人还真是书呆子。
她要真是个贼,就先把这书呆子打晕,再把他的钱抢走。嗯,书也抢走。书呆子醒来一定会急得团团转。
就是不知道书呆子是更担心书呢,还是更担心钱呢。想完,沈仞秋运起一口气。
她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身上的衣服有一处被树杈勾住,害她被困在这里,必须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书呆子,你有没有刀?“沈仞秋问。
顾恒警惕起来:“你要刀作甚?”
“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是用来干坏事。“沈仞秋没好气地说。“没有。"顾恒翻找片刻后摇头。
沈仞秋咬咬牙,没办法了,干脆把被勾住的那块撕掉。等出去后马上去布庄买身新的。
布料撕裂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沈仞秋脱身有望,喜出望外。她朝树下笑道:“书呆子,女侠我不奉陪了,后会有期!”树上的人就像一团红云一样飘出墙外,只有一块红色的布条从树上晃晃悠悠飘下来,飘到顾恒手中。
顾恒点头:“迷途知返,孺子可教也。”
“什么可教?"远处,顾泽的声音传来。
他小跑着,由远及近。
“阿泽。"顾恒回应他。
两人今天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站在一块如同照镜子。“之前母亲让我来找你,说今天舅舅要来,让我们一块去码头接人。"顾泽拍了拍顾恒的肩膀。
顾恒收起那块红布条,温声点头。
柳月牙平时为省事,甚少装扮华丽,但今日穿得格外隆重。顾夫人走在前头,柳月牙就端庄大方地紧随其后。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被她们吸引。
顾家现在的主母和顾家未来的主母,一样的雍容华贵,一样的气度不凡。柳月牙坦然地接受周围人投射的目光,淡笑点头,从容有度。没有任何人能从这张淡定自若的笑脸上,窥探出柳月牙此刻内心的想法。也没有任何人能猜到,眼前这个根本不是薛家大小姐,是个临危受命,为钱演戏的乡野姑娘。
她的容貌,她的气质,她的眼神,都在证明着她与生俱来的良好家世。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柳月牙预先排练过的那样,出不了一点差错。今年的座位上都贴着一枚打薄的金片,金片上需刻着此处客人的名字。金片旁还放着一支新鲜的荷花,以及一句并不重复的吉祥话。这样新鲜的体验从未有过,众人落座后不免你看我我看你,都去看各自的吉祥话是什么。
有些德高望重的老人是寿比南山,百子千孙。有些少年人则是意气风发,蟾宫折桂。总之,那句吉祥话基本都很契合落座的那位客人。没过多久,戏班开唱,气氛逐渐炒热。
“这可是宋家班啊,听说进京给贵妃娘娘唱过呢!”“哎呦,这都能请来,我可得好好听听。”总之,每一位宾客都受到宾至如归的照顾,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夸赞顾家,夸赞柳月牙,夸赞宴席上口味独特新奇的美味,夸赞今天安排的一切。
有人窃窃私语:“顾夫人和顾少夫人模样还有两分相似呢。”“顾少夫人得称呼顾夫人一声表姨母,沾着亲呢。你瞧有哪个婆婆是这么给儿媳妇脸面的,这就敢单独让儿媳妇去陪沈夫人说话聊天。”“对了,我听说顾夫人的弟弟今日也要来赴宴,莫不是想继续亲上加亲?”“那你消息可不灵通。我听说顾夫人对于另外两个儿子的亲事,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今天这宴会,就是让他们相看的。”几曲唱罢,宴席中的人开始走动,闲谈。
自然也有人凑到柳月牙面前,对这位顾家少夫人极尽恭维。“是萧掌柜的夫人吧?"柳月牙温和一笑。萧夫人讶异,颇有些激动:“正是。少夫人您如何知道?”“萧掌柜的香料铺最近在研制一种新的熏香,日前送了些样品过来,和夫人身上的味道别无二致。这款香又名灵犀,象征萧掌柜与夫人情比金坚,心有灵犀。"柳月牙侃侃而谈。
萧夫人面色一红,先前的局促全然不见,心里只想着,少夫人竞然是这么美丽温和的人,真叫人从心底喜欢。
事实上,柳月牙为了记住今日所有宾客的名字、长相,几乎三天三夜没睡,把几百个人的样貌特征、姓名家世都记了下来。排座位那才是最难的事。
谁和谁最近吵架了,不能排一块。谁和谁最近想合作,得排一块。谁和谁之前关系好,现在关系差……这些都是让柳月牙头疼的事。好在最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