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踩花轿（三）
顾行歌手里捧着那一沓红彤彤的喜帖，急急朝刚进门的老郑晃了晃：“老郑，这日子可有什么讲究吗？”
老郑东西都没放就直接凑过来，掰着手指飞快推算道：“十二月初八……果然是个黄道吉日，宜婚丧嫁娶。虽说再过几日的十二月十五日也不错，可这一到下旬，全京城就该忙着置办年货了，谁还顾得上这喜事啊。初八正好，又热闹，又不助误事。”
顾行歌听完，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抱头长叹：“好是好，可他们都挑在同一日，那我该去哪一家喝喜酒啊？总不可能把我分成七块吧？”老郑将喜帖拿过来，逐个看过去：“这可有意思。怎么这新郎，城北、城南、城西、城东，住哪里的都有。而且喜帖上写的吉时都差不多，你要真想全都跑一遍……就算骑着汗血宝马也赶不上。”
“咚"地一声，顾行歌脑袋砸在桌上，整个人摊成一张饼，哀嚎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郑却是慢悠悠开口：“主簿，其实也不必愁。你就挑一家去，其余的，我们几个分头跑一跑，心意到了就成。”
顾行歌立刻从桌上爬起来,眼睛放光：“此言甚妙！”老郑把那一沓喜帖放回她案几上：“那主簿打算去哪一家？”顾行歌沉吟片刻，笃定道："昨日我已经答应了那大理寺的张仁，自然得守诺。”
她随手又拿起一封喜帖，见上头写着普宁坊徐氏，不由皱眉：“奇怪，这城北的徐家不是一口咬死不肯嫁吗？怎么这下子又谈妥了？”赵清凑上来：“这事我知道。徐老爷一开始死活不嫁，说是要让女儿留在家里给他养老送终。可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又亲口答应了婚事。真是邪门。”
老郑道：“可不是。那徐老爷平日里不是在酒楼生事，就是在赌坊摇骰子，祖上积下的家底，早就让他折腾得光了。如今只剩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他便盘算起来，非得卖个天价。”
赵清补刀：“当初嫌大理寺的衙役身份低，看不上，如今倒是松口了，要把大女儿嫁出去。主簿你说说，他是突然开了窍，还是有谁拿了什么把柄？”顾行歌挑眉：“把柄？我看是又欠了赌坊一屁股债吧。“她合上喜帖，“那这场就赵清你去。”
“啊？主簿你饶了我吧！那徐老爷上回非要拉着我玩骰子，我手里那点银子全叫他摇进兜里才罢休。"“赵清当场苦了脸，“这回你让我去，他怕是我这个月的俸禄又要没了。”
顾行歌假装没听见，又拿起一封喜帖：“嗯……城南的王家。”“我记得，这王姑娘自幼丧父，由母亲一手带大，如今能嫁给大理寺的崔衙役，倒也算是好人出路。听说那崔衙役已经打算把她母亲一起接来，日后这王母养老也有个着落。”
老郑在旁点头：“我前些日子见过那位王姑娘，确实是个有主见的女子。能独自撑起一个家到今日，实属不易。”
顾行歌将喜帖一合：“那这场，老郑你跑一趟。”老郑笑道：“正合我意。这王姑娘的还是当日我第一个算的八字，如今眼看她要顺顺当当地出嫁，也算是我技艺高超，没算错！”顾行歌听得哭笑不得，心说这老郑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紧接着，她把第三封喜帖塞给何流云：“这一场就交给你了，记得别光顾着吃菜，也多看看多学学。”
何流云一愣，立刻站直：“主簿放心。”
至于剩下那几家，实在抽不出人手，顾行歌干脆吩咐合婚司准备了几个大大的红包，客客气气地送过去，权当心心意到了。此日过后，顾行歌得了难得几天清闲，正好趁机在家多陪父母。原本顾贤早打算看女儿一眼便打道回府，甚至那日顾行歌都亲自把他们送到城门口了。谁知半路上季容拉着顾贤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俩人竟改了主意，当场折返回来。
顾行歌心里犯愁，合着这是要在京城长住？倒也不是不能住，只是这几日，季容三不五时就旁敲侧击：“你同魏怀州的婚事，到底何时办？拜堂也好，宴请亲友也罢，总得有个章程。”顾行歌只能硬着头皮打太极：“这事还得等圣上裁夺。”可她心里明白，这事再不解决，搞不好阿娘就发现他们是假成亲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将她带回苑川县。她好几次想找魏怀州商量商量对策，偏偏自那曰清早他离开后，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大理寺大门紧锁，衙役们都支支吾吾，连带着平日最爱串门的秦若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顾行歌心里直打鼓，生怕是大理寺又揽下什么天大的案子，忙得脚不沾地。她到底没敢再上门叨扰，只能自己硬撑。可夜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于是干脆把全部心思都扑在西陵的和亲人选一事上。可正如她所料，这满朝上下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她只得一家一家问过去，这一来一回，日子竞飞快。等她回过神，已经到了十二月初八这一日。这日一早，顾行歌穿上许久没穿的青色女官服，腰间用银带系得紧紧的，显得人格外精神。季容替她收拾妥当，手却停在衣襟上，眼中闪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光芒。
“既然你铁了心要在这京城立足，那便好好干。"季容低声道，“要不然，就和我回家。”
顾行歌愣了一下，抬眼望着眼前的母亲。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