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在身边。胡娘子眼底泛起湿意：“那一刻，我愧疚得几乎迈不开腿。她是被困在郭家的无人照看的笼中雀，却还惦记着替我留一条生路。”“我带着那缕青丝，还有那些钱财，来到京城。我将她的青丝包到香囊里，设了个青君殿，专门供着，本意只是为宜娘祈福，也想帮那些像她一样的女子，不再被糟糕的姻缘困住。后来渐渐的竞有了采花大盗这个名头。可钱财总有用尽的时候，我便在青君殿旁开了个酒楼，一来养活自己，二来也能暗暗打听消息。”
郭舒这才恍然，喃喃道：“原来…采花大盗竞然是你……”顾行歌追问道：“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再见的？”胡娘子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当时宜娘一心只想和离，郭家不愿意，把她关进了地窖。她娘家的人惧怕权势，不肯出手相救。那段日子，她几乎快死了，也就只有郭舒的那个族妹，偶尔给她偷偷送点吃食。”她说到这里，猛地一脚踩在郭舒伤处，逼得他惨叫出声。听到郭舒的惨叫后，胡娘子才接着道：“后来，郭家见郭舒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便起了新的心思，想着也许他们能攀上更好的亲事，这才把宜娘放出来。但他们又怕宜娘泄露那些龌龊的事，竞狠心给她下药，将她活活药哑！后来又编造谎言，说宜娘是跟着采花大盗私奔了，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她身上。”胡娘子说到这里，眼角已泛红：“等我听到消息时，一切都迟了。再找到宜娘时，她已经开不了口。她的娘家嫌弃她，不愿收留。我只能把她接来京城。那时的宜娘，见人就害怕，我一直守着她。直到最近，她才肯慢慢与人接触。”听到这里，朗苏和放声大笑道：“郭舒，没想到你这只缩头绿王八也有这狠劲！当初那姓张的把你介绍给我时，我还真没瞧出来。怪不得你千方百计要我把这胡娘子带走，原来你的把柄全攥在人家手里啊！”郭舒呼吸急促起来：“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父母的主意，是凤州那些人干的，不是我！”
胡娘子缓缓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厌恶你到了极点。可宜娘呢？她却一再哀求我留你一命，处处替你开脱。说你是无辜的，说是父母逼着你成亲，你也不过是这世道的受害者。她甚至为了报你族妹的恩情，让我去设计陷害周生，好让你族妹能顺利退婚。”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却愈发凌厉：“宜娘这一路走来，多少人要将她吞入腹中，她却仍然愿意伸手去帮别人，哪怕对方和你有关系。可你呢，郭舒？你都做了什么？”
郭舒低下头，冷汗一滴一滴落下，根本不敢与她对视。胡娘子猛地出手，硬生生掰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心里想的无非就是，怕她说出当年的真相，怕她坏了你的前程，坏了你以后的金玉良缘！就将她活生生掐死！”
话音未落，她双手用力，将郭舒的头狠狠砸进泥土里，郭舒被压得半天都出不了声。
胡娘子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如刃，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郭舒，张天师当年的卦果然没错。你命中注定无妻无子，天煞孤星。如今，终于都应验了。这回没人帮得了你了。”
这一刻，月光再一次照射在胡娘子的身上，她神色森然，像是替宜娘在宣判。
郭舒整个人瘫倒在地，口中不断喃喃：“不是我……不是我做的…”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好像是一队人马正从城门方向逐渐逼近。
这队人马，是敌是友，一时难辨。
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郭舒的反应最快，方才还埋在土里的头，此刻却猛地抬起，眼神里忽然迸出近乎癫狂的喜色：“来人了！救我的人来了！”而另一边，朗苏和不知怎的竞已挣脱束缚，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骂：“晦气！早知道就不听你们这段狗血八卦，误了我的时辰！”她轻轻一跃，落到高处。远远瞧见来人，脸色骤然一变：“怎么，又是他！”
说着，她又从高处转身，跳到顾行歌面前，捏住她的脸颊，眼里满是戏谑：“小美人，这次没空带你了，下次再见吧！”话音刚落，她身形一纵，像只野猫般窜到树林中，离去之前，还随手丢下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嘭！
四周突然炸开白雾，瞬间吞没了所有人的视线。顾行歌被呛得直捂住口鼻，眼前白茫茫一片，此时只能听见郭舒的狂笑声在雾中回荡：“哈哈！我还是赢了！他们是来救我的！你们都完了！你们…”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噗"的一声闷响，之后再没有任何声音。顾行歌心头一震，急急想要下马车查看。她一手扶着车壁，刚探出身子，腰间忽然被一只手稳稳环住。那只手力道极大，几乎是瞬间便将她整个人托起。顾行歌被横抱在怀中，白雾之中，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却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安定下来。
她试探着伸出一只手，从宽厚的胸膛一路摸上去，摸过颈侧，再往上探到下巴。手指刚要触到唇瓣时，那只大手迅速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了下来，声音克制：“别乱动。”
顾行歌差点眼泪都下来了。
是魏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