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只容两人并肩的小巷,尽头那间二进的小院,便是如今的合婚司。
这地方倒也说得上讲究,门上挂了个木牌,上面写着:“奉旨牵线,天成姻缘。”只要不看旁边那歪歪斜斜的柳树,倒还算清雅。
合婚司原是户部下设的小司,名虽响,但无实权,闲杂得很。两年前原主簿急着回乡养老,这新主簿一职却拖了数月也没人愿接。
合婚司眼看就要散摊,户部里那位专管婚丧嫁娶的侍郎孟忧之,一拍板,干脆将自己手下兼门生顾行歌塞了上来。
这孟忧之年少成名,入仕后行事向来不拘一格,提人用人也不讲资历讲排辈,是朝中少见的开明派,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当初让顾行歌顶上合婚司,朝中有人等着看他们出丑。
谁曾想,这女子不但没出丑,反倒把一摊鸡毛蒜皮的婚事理得清清楚楚,断得公道,牵得合情,让那位孟侍郎倒也在朝中扬了口气。
起初顾行歌对这差事也不是没有怨气。寒窗十载,好不容易挤进百官堆,结果一抬头,竟成了朝廷钦点的红娘。
这年头,不会拉郎的读书人不是好官?
可日子久了,看过真心实意的对望,也见过当庭落泪的诀别,她便转了想法。
世间事千头万绪,情爱最难理顺。红线这活儿,总得有人牵。
况且,她牵得还不错。
只是,这官署也寒酸得有些过分了……
顾行歌抬头望了望那年年掉灰的房檐,一边扒着刚买的馄饨,一边暗暗叹气。
当初孟忧之带她来这小院,还说合婚司在此处只是权宜之计,等户部衙署修整完,迟早把挪回去。
结果两年过去了,孟忧之都升成户部尚书,骑高头大马进出皇城。
可顾行歌跟赵清,老郑三个人还在这小院子当差。每日仍需轮流烧水,扫院,买吃食。
更可气的是,今年的年终赏银,因这安成侯府亲事的告吹,也没了着落。
顾行歌刚夹起一个馄饨,耳边却传来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主簿,怎得这般早。”老郑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郑,原名郑山越,年近四十,是合婚司里唯一一个经历过姻缘,有家室的人,擅长推八字看面相,专管写婚书,算婚期等难度较大的活,是这合婚司里当之无愧的金口神算。
顾行歌抬手,把桌上那碗特地没放葱花和辣子的馄饨往他那头推了推。
“给你留的。”
老郑连连摆手:“主簿,我家夫人今早说了,那几个中毒的案子还没破……祸从口入啊,我这几日,饭都只在家里吃了。”
话音刚落,赵清抱着一沓子文书进来:“老郑你也太多虑了,那些中毒的,全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咱这穷衙门不挨边,毒也毒不到咱。”
老郑只轻轻嗯了一声,把那馄饨推给赵清:“你吃你吃。”说罢,就在一旁坐下,对顾行歌说道,“主簿,我去王家查了一番,那王公子确是退了亲,且并未将安成侯府那日的事讲出去。”
顾行歌点了点头:“王景这人虽有些呆气,倒也还是个厚道人。”
老郑却没接话,眼中却闪过了一丝迟疑。
顾行歌看出他神色不对,问道:“还有事?”
老郑摸了摸胡子:“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那天你说的蒙面侍卫,我打听了一下,王家的人说自家护卫一向规矩,从未有过黑布遮面之事。”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张卦纸,压低声音道:“我寻了个好时辰,按着你说的那人模样,你们相遇的时辰,起了一卦。主簿,此人怕是……”
“打住。”顾行歌一听他这语调就知不妙,忙抬手止住,“我不是早说了么,你不要没事就乱卜卦,尤其是算与我有关的!”
她是怕的,老郑那一手卜卦,十拿九稳,准得叫人心里发毛。前几日说她有大凶,安成侯府的亲事就吹了。
老郑无奈,叹了口气道:“我不卜便是。只是,主簿还是离那人远一些的好。”
顾行歌眼见老郑那张卦纸还捏在手里,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词来,赶忙转了话头,抬眼看向赵清:“你去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没?”
赵清正在吃馄饨,边嚼边含糊道:“查了。昨儿一早我去了趟慈华寺。那任公子,是云洲人士,半年前入京,说是身子不太好,就一直住在寺里清修,住的是后山斋房。”
他咽下最后一口,又接着道:“可别看他模样病弱,倒是个才子。慈华寺里那几个和尚说这任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时常有人慕名前来与他礼佛清谈,来得最多的,都是些京中贵门的公子。”
老郑在旁咂了一声:“半年来就能混到那种圈子,若不是有真本事,便是别的手段。”
顾行歌微微点头,正欲再问,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还未看清人影,便听得咚一声,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和尚闯到院子里。
赵清眼尖,不由咧嘴笑道:“咦,云信小师傅你怎的来了?”
来人正是昨日赵清在慈华寺搭话的一名僧人。一见赵清,连连合掌行礼,说道:“施主,昨日您走后,那任施主说是晚上要下山去和一位友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