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与挽留,老臣感激涕零,纵使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只是殿下有所不知,老臣这年纪虽看似不大,然则这数十年来,历经的风浪坎坷实在太多太重了。”
“尤其是尤其是崇祯十四年那场无妄之灾”
提到“崇祯十四年”,薛国观的声音明显低沉下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上也掠过一抹心有余悸的阴影。
那一年,他遭到政敌构陷,被崇祯皇帝盛怒之下罢官夺职,险些性命不保。
虽然后来得以平反,但那段从云端跌落、备受屈辱、朝不保夕的经历,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随后他继续说道,声音充满了疲惫。
“那一场劫难,早已将老臣的心气耗去了大半。”
“不瞒殿下,直至今日,老臣夜深人静之时,仍会时常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每每想起,犹觉胆寒。” “老臣若是真的犯了死罪,自然是无话可说,可老臣是被构陷的啊!”
“这朝堂之上的波谲云诡,老臣老臣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不堪其累了,只求能得一善终,于愿足矣。”
听到薛国观这番近乎剖白心迹的言语,朱慈烺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他当然知道薛国观指的是什么。
在原本的历史上,薛国观正是在崇祯十四年那场政治风波中被赐死的。
正是因为他的穿越,改变了薛国观的命运轨迹,让他得以活到今天。
然而,那种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极致恐惧,以及官场倾轧带来的身心俱疲,显然已经深深烙印在这位老臣的灵魂深处,非简单的安抚和挽留所能消除。
更何况他还是被诬陷的,再加上他当时位极人臣,还是帝党,这种身份绝对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盆中炭火燃烧的轻微哔剥声。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朱慈烺看着眼前这位神色憔悴、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岁的帝国首辅,心中五味杂陈。
哎!
他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语气缓和地说道:
“薛阁老,往事已矣,前些年朝堂之上党同伐异,门户之争酷烈,构陷倾轧之事层出不穷,你身居高位,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那一次你确实是受了大委屈了,是父皇对不住你,让你这样的一位老臣蒙冤。”
薛国观闻言,连忙欠身,声音愈发低沉沙哑:
“殿下言重了,老臣老臣不敢言委屈,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只是经那一次风波心神俱损,犹如大病一场,身子骨便彻底垮了下来,再难恢复旧观。”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了指书案一角放着的一个尚有余温的瓷碗。
“不瞒殿下,即便是如今,每日若不饮几盏参汤吊着精神,便难以安神入眠,夜间稍有动静,便惊悸而醒,太医也多次叮嘱,需静心调养,不可再过度劳神。”
他目光恳切地望向朱慈烺,言辞愈发真挚,甚至带上了几分悲凉。
“殿下,老臣此番请求,绝非推诿卸责,实是这残破之躯,已不堪首辅重任之重压。”
“若强撑下去,只只怕不知哪一日便会猝死于任上,反倒误了国事。”
“倘若殿下开恩,允准老臣告老还乡,觅一山清水秀之地静养,或许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多活几年,得见殿下开创的太平盛世。”
“老臣一片赤诚,皆为国家社稷着想,还望殿下体恤成全!”
说到动情处,薛国观竟是推开椅子,颤巍巍地便要向朱慈烺行跪拜大礼。
“不必如此!”
朱慈烺虚扶一下,但薛国观还是坚持跪了下去。
这一次,朱慈烺没有立刻搀扶,而是借此机会,仔细地端详起眼前这位老臣。
烛光下,薛国观的头发已然全白,如同冬日屋顶的积雪不见一丝杂色,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记录着无数个殚精竭虑的日夜和惊心动魄的朝堂风波。
他的背脊微驼,身形清瘦,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这哪里像一个年仅六十岁、本该是政治家黄金年龄的人?分明已是八旬老翁的垂暮之态。
朱慈烺心中一震,原有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薛国观确实没有说谎,那场几乎夺去他性命的政治灾难不仅摧毁了他的健康,更极大地透支了他的生命力。
联想到锦衣卫和太医院定期呈报的关于薛国观身体状况的密档,确实是隔三差五便需延医用药,汤药不断。
这一切都印证了他此刻的陈述。
他的身体确实是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担任首辅之职了!
望着跪伏在地的薛国观,朱慈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也夹杂着几分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薛国观此人或许能力并非顶尖,权谋机变未必比得上历史上那些叱咤风云的名相,但他对大明王朝、对朱家皇帝的忠心却是历经考验,毋庸置疑的。
甚至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他最终的结局,也正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