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看着顾沉那明显是被用脚踹,用拳头砸造成的痕迹,顾斯南才知道他大错特错。而更让他痛惜的是,都到了这个地步,顾沉竟一点没有向他诉苦或求助的冲动。
眼中盛满了担忧,顾斯南只有自己挑明话头,问道,“是谁打的?”顾沉闭嘴不言,谢钊是谢以渐的弟弟,顾斯南和谢以渐又是这么要好的朋友。他要是把自己因为在游戏中没有完成谢钊的交代,而后遭至其毒打的事情说出去,定然会让顾斯南为难的。
顾斯南看他这模样,不由得感到有些无奈。他想以父亲的性格,是不会亲自动手打人的,而家里的佣人也不敢对少爷动手,便在脑海中思索排查起顾沉的人际圈来。
片刻后,试探性地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多灾多难,你伤成这个样子,谢家老二也是才进了医院,听说醒来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听见打自己的谢钊的悲惨状况,顾沉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感受。他如同一潭死水,任是其他人如何往其中投入石子,也始终静止,生不起任何的波澜。他过的实在是太难了,除了顾斯南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那些顾家的佣人,他在学校中单方面讨好的少爷们,都轻贱着他,蔑视着他,从不拿他当一回事。
时时刻刻让他沉浸其中的内耗与煎熬,体积太过于庞大,已经让他失去了开心的能力。而谢钊加诸于他身上的那些磨难,就算被抽离,他整体的痛苦也不会减少太多。
都是一样的,日子怎么过都是一样的,就算是血液停止流动,呼吸完全凝滞,他就此死去,也都是一样的。
望着眼前像尘埃,像孤岛,像扁舟,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捕捉不到什么情绪的顾沉,顾斯南伸出手,揉了揉其脑袋。他不再追问了,如果顾沉不想让他知道的话,那他就不知道好了,他只是道,“我方才问过护士,你已经可以出院,回家里修养了。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吧,哥哥会照顾好你的。”
他在心中道,他们这对兄弟,实在各自都有难处。顾沉想要远离顾家,但因为母亲的期望,只能在如今的境地中越陷越深。而他,没办法因为顾沈向父亲低头,从此抛开所有的意志,按照父亲的想法,走上那条他从来不想踏足的道路。
善良是要有底线的,他会永远对别人抱以真诚和善意,在他人困难的时候伸以援手,但他不能因为善良,被别人像牵线木偶一样随意摆弄,在毫无原则的付出与妥协中失去自我。
而且父亲这么对顾沉,无外乎除了想让他知道,他不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让他产生危机感之外,就是想利用他对顾沉的同情。一旦让父亲知道用顾沉胁迫他有用,顾流只会被父亲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地当成趁手的施惩工具,他稍有让父亲不满的地方,顾沉就会被他牵连受罪。顾沉望着顾斯南那双盈着温润笑意的双眸,手指抽搐一般攥了起来。自他住院以来,他的父母连哪怕一句过问都没有,顾斯南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却如此念着他,甚至说要照顾他。
本能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感受的同时,顾流又分裂一般,忍不住想要任由自己,沉溺在这样来自于家人的温暖中。鼻梁有些酸,他终究是点点头。“好。"顾斯南再次揉了揉顾沉的脑袋。办理了出院手续,结清了所有费用,他便带着顾沉开车前往了现在的住所。一路疾驰,四十分钟后,到达车库,顾斯南看了下时间,前前后后差不多三个半小时,比他预估的稍微晚了一些,但也没有晚多久。顾沉对于顾斯南现在住的这个复式平层,已经是非常熟悉了,不需要顾斯南领路,他便和顾斯南并肩着,坐电梯上了所在楼层,到达了门外。按下门铃,很快,随着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那个总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管家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顾沈的眼前。瞧见他,老管家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意外之色,顾沉就知道,应该是顾斯南提前打过招呼了,要不然老管家不会这样,不仅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官方的假笑,喊了他一声二少,招呼着他进来。虽然老管家对顾沉态度一直很差,但顾沉对老管家,却没有什么恶感。他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地有点羡慕顾斯南而已,他也很想有这么一个,永远无条件护着自己的长辈在身边。
此刻他还主动随着顾斯南的称呼,喊了老管家一声,“李叔。”老管家满是皱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面上还是挂着标志性的假笑。虽然他的确很讨厌顾沉,但顾斯南都把人邀请来了,他也不想让顾斯南夹他和顾沉中间,便只能克制住自己对顾沉,那已经都快堵到喉咙的讥讽了。待顾斯南和顾沉进来,他关上了门,然后把已经准备好了的饭菜,接连端上桌,摆得满满当当,之后道,“少爷,二少,你们先坐,我上去把秦澜先生叫下来。”
“秦澜先生?"顾沉疑惑地看向了顾斯南,这是哪一号人物,他从没有听过。“是客人,他遇到了些困难,需要在这里一段时间。"顾斯南温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