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成了灰色，老妇脖子上挂了条擦汗用的棉毛巾，旧得紫里泛棕，不太辨得出原来的颜色。
吴老婆婆鬓发花白，因经年过度晒伤的皮肤红且粗糙，脸上皱纹藏着汗，她拎起毛巾抹了把脸：“您在通讯中让我阻断基液输送，我就立刻去了总闸关闭，发生什么事了吗？”
执行官：“这批基液有问题，不能使用了。”“什么问题？”
“还没有具体的结论。”
“那……要这样停到什么时候？”
“不确定。”
沉默半晌。
吴老婆婆抿了抿嘴，很宝贝地用粗糙的指腹捻了捻生长良好的白菜叶片，心疼地说：“可是……您说得容易，这地里每分每秒的供给都离不开基液，作物们马上就要成熟收割了，收成不好您叫我怎么交代啊。”“我来交代。”
执行官的语调温和却不容商量，吴老婆婆不舍得地松开叶片，叹了口气。管理室小亭子里。
亭子四面都是玻璃，可以观察到外面随风簌簌而动的田地。头顶屏幕上红色水滴标志不停闪烁，是灌溉系统停止运行的警报。农田需要用成百倍的基液稀释液浇灌，没了水，土壤在艳阳的烘烤下很快不再湿润，又过了会儿，干得渐渐出现裂纹。吴老婆婆看着外面玉米叶子被猛烈阳光烤得逐渐失去水分，耷拉下来，连声唉气。
吴老爷子不太爱说话，嘴唇干瘪，紧咬着一起看向外面的作物。过了几个小时，天色仍不见黑，安宁询问吴老婆婆才知道，这里为了作物成长更快，光照时间改成了23h，休息1h。这些“土壤人"需要持续这种光照模式直到作物成熟，在地里待到农作物被收割之后，才能回到家，获得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再进行下一次的劳作。一轮需要整整三个月。
吴老婆婆弓着身子，从仓库里拿出几个土豆和一根玉米，想做一份食物，被执行官拦了下来。
她以为执行官吃不惯，粗糙的手掌擦了擦土豆上面生的黑斑，不好意思地说：“库里只剩这个了。”
安宁向她身后的仓库里看了看，蔬菜少得可怜，营养液倒是成箱成箱地摞到了天花板。
执行官：“我们喝营养液就好。”
安宁接过吴老婆婆递来的营养液瓶子，问了一句：“这里正是生产农作物的地方，怎么会食材紧缺。”
吴老婆婆笑着说：“生产出的蔬菜大部分都要送往上层，我们只能食用一小部分，平时都喝营养液。”
她按下向田地里输送营养液的按钮，对安宁解释，“基液可以改善人体让作物生长，而营养液为人体提供营养，不然用不到两三天，一个人就会被他供养的植物吸干。”安宁第一次喝到了营养液，一股果味香精掩盖着浓重的化工合成药品的味道，不算好喝，顺着食管滑进去，感觉不到任何饱腹感和满足感，反而让胃更加空落。
她突然想起来执行官带来的食材也是以人体血肉做土供养出来的，有点反胃。
执行官看出来她的不适：“没给你吃这个。"1“G9上层有一些特殊方法种植出来的蔬菜，种植方式太奢侈无法大规模实行，产量极低，小规模售卖。”
啪。
开关火花声。
管理员亭外整个世界一秒钟暗了，空中幽幽月色洒向农田，模拟自然植物的生长环境。
外面天幕切换到了1h的休息夜间。
安宁席地盘腿，坐在执行官旁边，看向窗外问：“土壤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用人体做土。”
执行官很久没有说话，久到安宁以为他不会开口，他缓缓说，“三百年前病毒第一次出现，它污染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动植物、土壤以及水源……地球几乎变成一片没有生命，只剩病毒繁殖的荒漠。仅存的人类建立起庇护所，手里只有一份被保存下来的“冷冻库’，那是被保存在液氮中的一万种DNA样本，它为恢复各种物种提供了可能。但土壤污染严重，不再能生产出正常的植物。
有科研学者发现……原本致人死地的病毒，经过一轮′退分化'一一也就是病毒到感染体，感染体再到基液的制作过程之后，得到的成品基液，具有温和的交力，能将人体变成沃土，为动植物生长直接提供养分。”他顿了顿，眼中神色难辨：“而这正是贫瘠的人类庇护所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