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筷子。
叶既明蹙着眉思考许久,发现这样从任何角度都说得通,他的手原本托着下巴,此时却有点儿颤抖。他看了看秦刻羽,声音很沉。“难道我们的勘察现场,凶手也在看…….?”此话一出,包厢内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甚至能听见身旁人的呼吸声。
魏旋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俏皮话儿来活跃气氛,却看见秦刻羽微微低着头,镜片的反光让她看上去有种变态的斯文感。她下意识咽咽唾沫。
秦刻羽仿佛又置身于那个雨夜。
彼时,她和叶既明只廖廖见过两三面,还不熟悉。她还以为叶既明真是传闻中那个靠爹上位的邪佞的公子哥。秦刻羽开着叶既明的车把他送到案发现场,红蓝警灯闪烁延绵成一片山脉河川,一群忙碌的神色肃穆的警员的身影。一腔人热的叶既明,和来接他给他递雨衣的魏旋一一以及,那个敲她车窗,让她赶紧离开的人!秦刻羽倒吸凉气。
“我见过他一一”
她笃定道,“那个凶手。”
几辆私家车停在市局的车位,一群神态严肃得天要塌的警员们鱼贯而下。最显眼的那辆黑色大越野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市局刑侦支队队长兼司机,一个市局犯罪心理顾问,还有一个商事律师、目击证人兼受害者家属。“天呢。"早等着的今晚值班的于凯乐看见秦刻羽,像看见再生父母,一个箭步猛得冲上来。
顶着叶既明不善的目光,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握着秦刻羽的手哭诉的心,“局里听说您看见凶手,已经把画像老师请来了。大伙儿都盼着您,赶紧进去吧。”
嫌疑人画像这东西,有一定比没有好,虽然不一定能完全对应逮捕,却能让大海捞针一样捞人的图侦同事有的放矢,也轻松太多。因此,无论是刚结束聚餐的大半个刑侦支队的队员,还是顶着上级压力愁云密布乌云压顶的市局,都打了鸡血般亢奋。这阵仗搞得太大,秦刻羽后知后觉到紧张。“我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凶手。只是觉得他那时出现在那里让我挪车,有点儿可疑。"她试图浇灭于凯乐过于热烈的期待,“也可能是白忙一场。”“别担心。我们不怕白忙,更不怕线索多。哪怕你只是给我们提供一个排除的选项,也是为我们指明方向。“回话的是叶既明。他现在认真,严肃,不苟言笑,气势逼人,尽管和她说话时下意识收敛气势,也与平常时大相径庭,一股冷厉的气场油然而生,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叶既明。
真的坐在市局时,秦刻羽脑海中却完全没有紧张的情绪。来自省厅的画像专家是个年轻的男人,长相俊秀,没有棱角那种俊秀,说话温柔。即使是见惯形形色色人的秦刻羽也不由得被他牵着节奏,回过味儿时,她已经把那个披着雨衣敲她车窗玻璃的男人的长相、神态与口音等回忆了个底儿担国字脸、双眼皮、鼻子宽大、嘴唇紧紧抿着,皮肤白净,身材一米八左右,说话带着不太明显的卫城口音,像长期伏案导致的脊背微弯。画像专家唰唰几笔,不到俩小时,一张画像就新鲜出炉。秦刻羽看了眼,说有九分像。
她是第一次做一起刑事案件的证人。这对她而言不仅是新鲜,回神时,心里骤然升起的负担几乎要压断她瘦削的肩膀。看完画像后,秦刻羽抿抿唇,还是低声问道:“如果我的记忆有错……会给他们办案带来很大麻烦吧……”
画像专家意外又不意外,“为什么这么想?”他微笑道。
如果这是普通场合,秦刻羽自认自己的速记能力和认人能力还算不错,不至于如此焦虑。可这不是一一这事关整个支队调查的方向,那么多命案,那么多受害人,其中还有她的父亲。
秦刻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先入为主。
她的某种直觉异常强烈。她说不出是否不祥,只好寄全部希望于因为她是几句话而结束假期,刚从酒楼回来的警员们。这些话不能对这个专家说。
她只能用一双澄明的眼睛询问。
“放心吧。”
画像专家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