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那个满脸麻子的江湖艺人强压怒火,陪着笑脸:“这位爷,咱们的租钱早就交过了”
“那是老黄历!"领头的三角眼一脚踢翻道具箱,“现在涨价了!”麻子脸终于按捺不住:“你们坐地起价,这三个月都涨了三回租了,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三角眼嗤笑,“在这地盘上,刘老爷的话就是规矩!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守这个规矩!”
“若不是我们这些卖艺的带来人气,你们这块破地还是块死地!“麻子脸气得浑身发抖,“何必要赶尽杀绝!”
岑云舟淡漠地瞥了一眼,他本就被自己的心事搅得心烦意乱,对这些市井纠纷更无兴趣,随着同窗继续往里走,
抬脚,落地。
麻子脸愤慨的争辩声戛然而止。
唱大鼓的,打竹板的,唱说来宝的.…
还有那拍着醒木念"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的说书先生,那喊着“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的山羊胡相士,那吼着“血脉好似一长江,一处不到一处伤"卖大力丸的胖和尚.……._个接一个地收了声。此时的会场安静得让人发慌。
只听到那几个青皮尖利的声音,“我们地是旺地,外面大把人想和.……”那声音说到后半句变了调,最后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人群如同感知到捕食者靠近的羊群,一个接一个屏住了呼吸,惊慌失措地四处打量,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躁动。
岑云舟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
他警惕的环顾四周。
寂静中,人的耳朵变得格外灵敏。
他听到了脚步声。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蚁群一般,由远及近。在纷杂的脚步声,岑云舟还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哒哒哒"声,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同样由远及近。
在包括岑云舟在内的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背着货筐的小货郎,轻快地走了过来,手里竹板翻飞,发出有节奏的清脆"达哒哒"声。他经过的地方。
一个又一个江湖艺人收拾起吃饭的家伙什,挑起了担子,沉默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江河入海流。
他经过的地方,人潮纷纷退开,不自觉的给他让开路。岑云舟没有动。
于是,这个背着货筐敲着竹板的小货郎,就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露出一截小虎牙,“小少爷,对不住,今天快活林歇业,劳烦您白跑一趟了。”说罢,他对他拱拱手。
这便是岑云舟和高鸣翎的初遇。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就是高鸣翎。
他只是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有些窘迫的侧身让开了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同龄人。
他看着高鸣翎走到那几个惊疑不定的流氓面前,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转告刘爷,从今天起,快活林里所有的江湖弟兄,集体退租。”流氓们瞠目结舌,领头的三角眼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什么人?!小货郎扬眉展笑:“在下高鸣翎。”
这个名字在流氓中间引发了轰动。
“他就是高鸣翎?!”
“年纪这么小?!”
领头的人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们开什么玩笑!我们涨的租金也不多!你们这几个月赚得盆满钵满,多交点租金天经地…高鸣翎脸上笑意加深:“我们也是小本经营,凭本事赚血汗钱的,不像刘老爷,可以躺着收租。”
三角眼被他的阴阳怪气激怒了,嚷嚷道,“走了你们别后悔!上海滩其他地方租金只会更高!离了我们这块旺地,你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这就不劳烦诸位操心了。”
熟悉的声音让岑云舟身体一僵,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比他理智更早反应过来的,是他的身体。
他本能的转头,隔着人潮,目光准确的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明月1…
他似乎是匆匆赶来,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着,露出一段清晰瘦削的锁骨。
身姿依旧笔挺纤长,行走间却带着一股平日罕见的洒脱与不羁,仿佛是刚从某个严肃的会议中抽身,随意投入了这市井烟火之中。午后的阳光勾勒着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噙着一丝懒洋洋的笑容。
他步履从容地走到高鸣翎身边,神态是岑云舟从未见过的放松与熟稔,“走吧,我们的新场地已经谈妥了。”
高鸣翎也笑了起来。
不是刚刚那种隐含侵略性的礼貌笑容。
而是变得更加恣意、狂放,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与意气风发。他举起拳头,江明川也几乎同时抬手。
“以后就承蒙江老板多多关照了。”
高鸣翎的拳头与江明川的轻轻一碰。
江明熙绷着脸,故作成熟道:“哪里哪里,倒要劳烦高先生带我发财。”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同时笑了起来。麻子脸惊喜地叫了起来,“江兄弟,我就知道你靠得住!”跟在高鸣翎身后的江湖艺人们也纷纷热情地和江明川打着招呼。有人亲热地喊他“江兄弟”,有人尊敬地称他“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