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秋老虎正盛,傍晚气温也没降多少,树荫下,几个摇蒲扇的大爷正围着小石桌下象棋,另有大爷大妈一边喝茶一边摆龙门阵。
邻居李婆婆端着搪瓷缸在单元门口择豌豆尖,看见辛月一家就扯着嗓子喊:“呀,留学生回来啦,惠琴这下总算不会天天再唠叨了,月月,你爸妈可担心你了,美国但凡有个枪击案,你爸妈就成宿睡不着。”楼下的张大爷摇着蒲扇:“回来就好,老美乱着呢,有啥子好的。”辛月一一笑着回应。
辛家在五楼,九十年代的老房子没有电梯,但保养得宜,邻居们也都是爱干净的人,一进楼道就凉爽多了。
推开门,一阵喜人的凉意扑面而来,辛海峰和杨惠琴去接孩子之前就开了空调,如今温度刚刚好。
厨房案板上有几十个圆滚滚、白乎乎的饺子,辛海峰是东北人,逢大事、喜事就爱吃个饺子,现下饺子包好,擎等着闺女回家就下锅。餐桌上一个鸳鸯锅坐在瓦斯炉上,纱罩下罩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豌豆尖、香菜、茼蒿,还有耗儿鱼、毛肚、肥牛……解腻用的泡菜,菜品多到1.2米的圆桌都快放不下了。
阳台的绿萝爬了半面墙,老爸的鱼缸里还是那几条胖乎乎的水泡眼金鱼,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放着《新闻联播》一一“本台播报,近期天文异象频频发生,相关专家说……”辛月一直紊乱的心跳在回家的瞬间,安定了下来。“省考岗位表爸都看了,适合你报考的岗位爸都圈出来、打印好了。“饭桌上老爸给她夹了个热气腾腾的饺子,“你先玩半个月,下个月再复习都来得及。”母亲赶紧补充:“莫有压力,考不上就明年再来,妈养你。”辛月笑着应下:“我要不先找个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考?”“那压力太大了。"辛海峰和杨惠琴都不赞同。辛月不好意思道:“我都这么大了,同学们都开始挣钱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竟然开始有紧迫感了,就好像曾经欠了别人一笔巨款,记住了那种欠人的感觉,于是生出了对钱财的迫切感。“你还怕花爸爸妈妈的钱啊?咱们家的钱迟早都是你的,你放心花,爸爸妈妈养得起。”
吃完饭,辛月回到自己房间,床上用品应是妈妈新换的,她闻到了一股太阳的味道。
“阿呀一一!”
母亲的尖叫声从客厅传来,辛月一个激灵冲出去,只见杨惠琴蹲在打开的行李箱和大背包旁,手里捏着一条半红半白的丝绸长裙,指尖发抖:“幺儿,这、这上头咋有血?你受伤了?”
辛月怔怔地看着那条裙子,正是她身上莫名多出来的那条,裙子上的红色暗得发黑,像是干涸了一样,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光滑如初,却隐约传来幻痛。
“可能是……装东西时拿错了?我可能把室友的东西装进去了。“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答,可自己心里清楚,绝对不是行李装错这么简单。“晦气东西!"杨惠琴拎着裙子就要往垃圾桶塞,“染血的衣裳留不得,血可脏了,谁知道有没有病毒。”
“别扔!"辛月突然抢过裙子,动作快得自己都吃惊,“我……我洗干净当睡裙穿。″
“你想要睡裙咱们就买一条新的,这件都这么脏了,就扔了吧。"爸爸也不赞同辛月的做法。
辛月踌躇了一下,道:“我想着如果装错了室友的东西,得给人家还回去,擅自扔了多不好。”
杨惠琴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女儿留下,嘟囔道:“你什么室友的衣服,竟然染了这么多血,是正经人吗?我可听说国外有黑/帮……辛月一边和妈妈打哈哈,一边自己去搓衣服去了。血迹在凉水里浸泡了一会,没费多大功夫就搓干净了,仿佛才染上不久。阳台上,洗净的白裙随风轻扬,辛月站在夕阳下,裙子腰间的一圈钻石火彩在白墙上映出一圈七彩光芒。
“月月,发啥子呆嘛?过来看电视。"母亲的声音将辛月从恍惚中拽回。她回到客厅坐下,电视在中央六套,电影频道,现在正在播放一部老电影《夜访吸血鬼》。
演倒莱斯特被愤怒地的克劳迪娅划伤了脸。妈妈连道可惜:“诶呀,这么好看的脸……诶呀,幸好能复原,你看这个男吸血鬼,怎么就这么好看,吸血鬼要是都这么好看…”“啧啧啧……"辛海峰撇嘴,机关枪一样,“你也不想想怎么可能有吸血鬼,吸人血的肯定都是怪物,长的都难看死了,再说了,我看那男的也就一般人儿。“你快夹紧吧。”
夫妻二人边看边互怼,沉浸在电影剧情中,没有注意辛月平静脸庞下的僵硬。
辛月握紧拳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看个电影而已,为什么会生出既恐惧又愧疚的心情,就好像她怕着一个人,又辜负了一个人似的。这种情绪拉扯着她,使她坐立不安,辛月正要找借口回房间时,父亲的手机突然响了。
辛海峰接起电话:“大哥,月月接到了,已经回家了啥?!”他原本带笑的脸渐渐凝固。
“你说啥?妈摔倒了?ICU?我们马上回来!”辛海峰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沙发上,辛月看见父亲的手在抖,这个东北汉子当年扛着煤气罐上五楼都不带喘的,此刻却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大哥说是……脑梗,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幺儿,快收拾一下,今晚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