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与煤烟在建筑间蜿蜒成河。
倏地,勒瓦尔在杂乱无章的丝线里抓到了他想抓到的那根,循着空气中残留的人类气息,来到了一间烟雾缭绕的牛仔酒馆。
收起蝠翼,遮掩眼睛,其他血族和扈从被勒令潜藏在黑暗中,只有西格跟随他而来。
推开门,里面浑浊的气息让勒瓦尔用一方手帕捂住鼻子,他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正在吹嘘——
“老子花五十美元就买到了三冠王爵士的儿子!”一个穿着马甲的牛仔拍着桌子,唾沫飞溅,“当年我在肯塔基赛马场亲眼看着爵士夺冠,这匹小马驹简直跟它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围的酒鬼们哄堂大笑:“老杰克,你他妈又喝多了!”
一个缺了一颗门牙的牛仔捶桌笑道:“爵士在赛马场上给它的主人至少赢下了十一万,它的配种费都要五千美元,你五十美元就想买它儿子?”
牛仔大着舌头:“真的,真的只花了五十,就是爵士的儿子……”
勒瓦尔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他的目光锁定在酒馆后院的马厩里,那匹小红马正无聊地刨着蹄子,鬃毛顺滑无比。
那就是爵士,曾经的三冠王,勒瓦尔看过赛马后,花了六万美元买下了它,它的马鞍上还残留着辛月的气息。
勒瓦尔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牛仔身后,苍白的手指缓缓扣住对方的肩膀,老杰克醉醺醺地回头,却在看清那双猩红竖瞳的瞬间,酒意化作冷汗浸透了后背。
“你对她做了什么?”勒瓦尔的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西格如同主人意志的延生,尖利的指甲隔着牛仔脏兮兮衣服,几乎嵌入牛仔的锁骨,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便立刻化身索人性命的死神。
勒瓦尔的胸腔里充斥着焦燥与仇恨的毒液,只要眼前这个肮脏男人说出一个他不想听到的字,他就杀了他。
酒馆骤然死寂,喝醉了正在呕吐的,端着酒杯和人碰杯的,醉得打鼾的……这些人的动作都停止了,连煤油灯的火苗都凝固般静止。
老杰克终于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他抖如筛糠,牙齿咯咯打颤:“没、没做什么……是那个矮个子自己卖的马,然后他就进了火车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西格的指甲陡然伸长,刺破牛仔脆弱的大动脉,一缕鲜血顺着对方肮脏的衬衫滑下,颤抖的声音戛然而止。
“火车站……”勒瓦尔抓住这个信息,“她去火车站做什么?”
慢腾腾的人类机械,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到达一个地方,对了,辛西娅说过,她想去找……找谁来着,总之是一个东方人的名字。
没想到她的执行力这么强,他还以为她发现这里距离纽约有几千英里后,会先回来质问他。
早知如此,他就嘱咐她骑路易了。
勒瓦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巨大的黑色影子划破天际,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铁路如网般纵横交错,他紧盯下方,寻找目标。
西格松开手,任由尸体瘫软在地,他转身走向马厩,小红马见到他立刻低下头,发出顺从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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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风穿过火车,并未让拥挤的车厢凉快丝毫。
辛月攥紧手中的木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马上就要到芝加哥了,就在刚才,破晓前夕,所有人最困倦、神经最放松的时候,有个小偷摸进了最后一截车厢,好在她的钱都藏在袜子里,没被小偷发现。
睡意迷糊中,辛月看到一个鬼祟身影,她正要大喊,便被小偷捂住口鼻,挣扎之际,她的帽子被扯掉了。
小偷怔愣片刻便明白过来,这个满脸煤灰的矮个子,是个女人!
他眼里闪过的猥琐亮光让辛月胃部一阵翻搅,她当机立断拿起地上的棍子,“duang”一下,现在那家伙正躺在地上,额角渗出的鲜血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洇开一片暗红。
天呐,她不会杀人了吧?!
辛月战战兢兢地去试探这个人的鼻息,
“臭娘们!”阴影里突然冲出另一个男人,此人身高目测一米九,肌肉虬结,高举斧子向她劈来,看来是这个小偷的同伙。
完蛋,要遭!
辛月还来不及举起木棍,就看见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露出身后一个修长的黑影——
勒瓦尔缓缓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随手向后,他后方侍立的西格就恭敬地接过已经脏了的手套。
他的眼睛盯着辛月,没有对地上生死不明的两个人施舍一个余光。
“先、先生……”辛月被他看的发毛,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小腿撞上箱子,一屁股坐下去。
他怎么会出现在火车上?
完蛋了,这才是真的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