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暖黄色的光晕落在谢璟微蹙的眉心。马车内轻轻摇晃,马车外风声呼呼,不知怎的,竟让谈思琅记起婚后某夜,谢璟半倚在昏黄的光晕里,给她读传奇故事。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替谢璟抚平眉间的倦意。她的手肘擦过谢璟的小臂。
细微的声响钻入谢璟耳畔。
谈思琅那温热的手指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忽而睁开眼。
谈思琅一怔,与那双漆黑的眼对上,左手僵在半空中。低垂的袖口在谢璟的衣襟前晃悠。
“……原来你没睡啊。”
谈思琅正欲收回手,却被谢璟握住了手腕。谈思琅娇声道:“干嘛,我方才就是……
就是、就是怎么?
晚膳就不该饮那杯果子酒的,如今脑中糊涂,竞是连个借口都寻不到。对上谢璟幽深的眼,她故作委屈,水盈盈的眼便那么直直地看向他。谢璟垂眸,松开手,低声问道:“夫人觉得昌侍郎与夫人的感情好吗?”谈思琅不明所以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当然呀。”她从江姐姐说起昌侍郎那语气便知晓,他们的感情一定是极好的。她甚至能从江姐姐的语气里闻到饴糖的甜味!谢璟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谈思琅不解。
谢璟心平气和道:“没什么。”
只是想笑而已。
谈思琅觉得奇怪,便凑到他跟前:“你饮多了酒么?不若先好好休息,到家了我叫你。”
“夫人…“谢璟语带无奈。
她是又把他当作圣人了。
谈思琅看着他:“又怎么啦?”
尾音拖得长长的。
这人果真是宴上饮多了酒罢,真是奇奇怪怪的。却见谢璟忽而侧过身来,面向着她。
谈思琅一惊,杏眸圆睁:“我回去便让程嬷嬷给你煮醒酒汤。”她自己也可以喝两口。
“我没醉,席间我只略抿了几口酒,"谢璟道,“予璋知道我的性子。”他厌恶失控。
“那你………
突然转过身来是想要吓她玩吗!
谢璟对着谈思琅伸出手去。
本朝并无宵禁,此时未至亥时,尚还有些商铺仍未打烊,街市之上也还有行人来来往往。
此刻恰好有风吹起马车帘幔的一角,盈盈月色之下的人间烟火被吹入马车之中,甚至有晚归的商贩正在喊着“今日最后的桂花酿咯一一";车厢之中暖黄的灯光里也混入了些微醺的淡粉色。谢璟的手也在此刻落在谈思琅脑后。
她发髻间插了好几支发簪,格在他的掌心,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可是他并不在意。
谈思琅尚未回过神来,唇上忽而一热。
“你尔……”
怎么突然……
话语凝在舌尖,不过瞬息之间,便已被谢璟尽数吞入腹中。回谢府的有一段路算不上平整,马车有些颠簸,谈思琅的齿尖便顺势咬在谢璟的唇瓣。
这本只是个浅尝辄止的吻。
但浅浅的刺痛泛开来那一霎,谢璟用舌尖顶了顶谈思琅的牙齿,而后便引着她与他一起,由浅入深,往漩涡最中心之处陷去。马车还在磷磷辘辘地前行。
谈思琅不愿露怯,便仰着头回应谢璟唇舌间的纠缠。她忽然意识到,醉酒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她竞没有推开他,甚至在偷偷品尝某种缠绵却温柔的快意。着实不妙一一
她的手指捏着谢璟的手臂,将他那身杏黄色新衣搅弄出了极深的褶皱。指尖搅弄的频率与舌尖在某一刻同步。
马车之外的街市急速后退。
有风吹起帘幔时,此间旖旎的风月便倾泄而出,往溢满桂香的月宫飘去。“我没有醉酒,也并非冲动,只是今夜月色太好。"谢璟解释道。他并非醉酒,更并非是在吃什么根本没有意义的飞醋。他只是单纯想要吻她而已。
耳畔的痒意作弄得谈思琅颤了颤身子,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边的水润。谢璟再次握住她的手腕,而后俯下身去,在她那碰触过他额头的指尖落下一个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轻描淡写的吻。
马车忽地停下。
谢府到了。
他们应该离开这厢粘腻而狭小的空间了。
谈思琅看向身前的谢璟。眼中赫然是四个字:你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