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下,赫尔曼看着奥黛丽蹦蹦跳跳,深灰色的眼睛流露笑意。按照婚礼的正常流程,新郎不用来庄园,可是海因里希和赫尔曼都不是按流程走的人。更何况,这场双人婚礼本就史无前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规矩可言比起第一次婚礼的隆重,姐妹俩这次穿的婚纱都很轻盈,也没有用贵重的宝石妆点,显得格外简单质朴,好像回归了婚礼的初衷--不是大宴宾客、不是彰显排场、仅仅是相爱的人走到一起的仪式。奥黛丽看着远处熟悉的银头发身影,正要跑下楼,脚步突然顿住。“噢,真奇怪,贝拉,我竟然有点紧张。“奥黛丽拎着裙子,看向伊莎贝尔。伊莎贝尔不急不缓,牵过妹妹的手向前走:“相爱的人步入婚姻,当然有不同的感受。”
奥黛丽陷入沉思,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一一相爱的人……直到草坪婚礼开始举行,在宾客的欢呼声中,她恍惚地看着身边的赫尔曼,撞进那双深灰色的瞳孔里。
莫名想起肯特郡的婚礼上,她也是这样望着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他也喜欢自己该多好?那时他们没有相爱,所谓的婚姻只是将彼此绑在一起的纽带。而现在,奥黛丽无比确信自己的心意,但又有一瞬间的恍然。证婚人正在照例询问:“奥黛丽·诺曼,你是否愿意嫁给眼前的男人,自愿与他结为夫妻,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愿意一辈子爱他、尊重他?”
奥黛丽没有回神。事实上,从婚礼仪式开始到现在,她就像踩在云端,迷迷糊糊地进行着。
直到耳边响起赫尔曼的声音:“你在想什么?”奥黛丽仰着头,苦恼地思考片刻,还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如果我说谎,见证婚姻的神会知道吗?”
赫尔曼的脸上几不可查地一僵,他垂眸,不动声色地问:“你反悔了?不想嫁给我?”
“当然不是。”
赫尔曼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
奥黛丽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我们还没有度过一辈子,我怎么确信一辈子爱你呢?″
她神情认真,说着说着自己突然就通了。
是的,姐姐那句婚姻是相爱的人结合,令奥黛丽开启了一个新的思考。有的时候,诺曼小姐会有点固执、有点不合时宜的呆板。赫尔曼比奥黛丽想象的要更加了解她,所以在她问出这句话时,就明白她的疑虑。
她不是犹豫自己不爱他,也不是后悔步入婚姻。她只是太认真,哪怕是对待罗曼蒂克小说里常见的婚姻诺言一-要爱着对方一辈子,也是如此。
一辈子需要多少爱?如果换作可计数的量,要用多大的容器装下这份爱?她要怎么确保自己端的出这个容器,将里面的“爱"展示给对方,支付关于婚姻的保证金,自信地拍着胸脯说我会永远爱你?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澄澈真挚,她想得很少,却又想得很多。好在他聪明,读懂了一切。
周围宾客看着沉默太久的婚礼台,面面相觑,气氛开始奇怪。另一边的伊莎贝尔和海因里希已经按部就班完成婚礼许诺,也看向迟迟没有进展的妹妹妹夫。
而赫尔曼却全然没有在意,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只看见那双眼睛。奥黛丽有些忐忑,小声说:“抱歉,我是不是不合时宜,哎呀都怪我这个脑子,突然就不受控制,对不………
她话音未落,后半句就被一个吻堵住。
宾客骤然响起欢呼声和掌声,神父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亲吻新娘的新郎。另一边,海因里希瞪着眼,咬牙切齿:“这小子这么着急吗?连宣誓都不管了?”
伊莎贝尔瞥了一眼,轻笑:“如果承诺在心里,那么形式也就不重要了。”她刚说完,一抬头就对上丈夫不善的眼神。海因里希盯着妻子,冷笑:“那你刚刚那么快回答我,是不是完全不走心,是不是没认真?”
伊莎贝尔微笑,心里知道这下糟了,给自己挖了个坑。还没岔开话题,腰就被海因里希揽住,迎接一个深吻。这下人群里的欢呼声更加鼎沸,神父的眼镜掉在地上,麻木地盯着两对完全不听指挥的夫妇,面无表情:“恭喜两对新人完成神圣的婚姻仪式,祝你们幸福美满,携手共度余生。”
神父的声音响在耳边,赫尔曼终于结束这个吻。奥黛丽小心翼翼问:“你……你不怪我莫名其妙的迟疑吗?”他看着奥黛丽泛着水光的懵懂双眼,忽然轻笑:“事实上,当你开始思考婚姻的诺言,当你开始探索相爱一生的重量。你的迟疑,就代表了你对这份爱情的尊重,以及……我在你心心里的份量。而我,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奥黛丽看着赫尔曼的眼睛,鼻子有点发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她有点感动,惊讶于世界上有第二个人懂得她有限的话语里蕴藏的情感,甚至那些懵懂的情感连她自己都很难分辨。她又有些愧疚,自己不该在婚礼仪式上犯迷糊。“我跟神父说,我们重新宣誓吧。"奥黛丽小声说。赫尔曼似乎读懂她的情绪,坦然说:“奥黛丽,流于形式的宣誓本就没有必要。”
他认真说:“你对诺言的郑重才是对的,让未来的每一天,却见证它。”奥黛丽怔住。
乐队奏响婚礼曲调;花童扬起花瓣,花瓣在空中洋洋洒洒飞舞。钟声敲响,所有人站起身,齐声祝福两对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