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丁尚进了客舍，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露出幞头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脑门，朝服湿了大半。
“娘娘。"丁尚面露担忧，上前抬手一礼。江般见他不停喘气，嘴唇已干燥起皮,指着椅子道：“不急,先坐着吃口茶缓缓。”丁尚忙感激地谢恩，坐下来端起茶盏，摸到茶水温热，心头不禁又是一暖。起初天气闷热潮湿，后来又下起了雨。连着奔波忙碌，丁尚忙得脚不沾地，滴水未进。
听差做事辛苦，丁尚没曾想到，能在垂拱殿得到喘息。他顿了顿，神情若有所悟，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皇上龙体欠安，臣不敢前去打扰。对不住，让娘娘受累了。”丁尚连连赔着不是，态度恭敬极了。他躬着身，说起了查名录之事。“娘娘吩咐下来，臣惟恐被底下的人糊弄，亲自去了几个宫门，仔细查过一番，将名录抄录了来。”
丁尚取出一张纸奉上，江龄接过打开，上面写着出宫之人，从哪个宫门出入，在何处当差，约莫何时出宫，何时回宫。“底下的这群混账东西，私自收受贿赂，放他们出入，臣已经责令把他们抓了起来，严加审问，定不会轻饶。”
丁尚偷窥着江龄的脸色，紧张得汗水津津，说话都打结。元明帝出入的正南方向宫门，朝臣官员多走东西两门，而宫女内侍只能走北门。
除去正南宫门，其余东西北皆有宫女内侍出入。皇城司当着守宫门的重任，守将放任他们进出，倘若定得严重些，乃是阑入，私放宫禁的大罪。江龄心下了然，丁尚是担心自己，他免不了一个失察之罪。不过，既然丁尚坦白地将名录交给了江般，足以表明他的忠心。眼下江龄还不便出面，待日后再收拾。她淡淡唔了声，一时没有说话。丁尚见状暗中松了口气，心勉强放下了大半，继续道：“名录到手之后，臣将出宫之人寻来审过一遍。只有宫正司名唤枸杞水莲的两人，她们奉了宋宫正之命，前去尚书内省送文书，不在宫正司。宋宫正对臣说，待她们回来之后，让她们来找臣。臣等了一会，不见她们回来。眼见天色已晚，臣不便久留，便来给娘娘回话。”
宫正司离尚书内省约莫不到半盏茶的路途，江龄曾去过宫正司，与宋宫正见过几次面。
宋宫正年近三十，不苟言笑，走路无声。兴许与她的差使有关，看人时的眼神，总是透出一股阴冷，令人不寒而栗。丁尚迟疑了下，道：“娘娘，臣以为，枸杞水莲两人不对劲，其余人臣都已查遍，只她们两人了。宋宫正得皇上信任，不徇私枉法，平时当差从未出过差错，臣也不好多言。娘娘，你……
江龄嘴角上扬，嘲讽一闪而过。元明帝信任袁长生，信任她自己，只这一点，就足以证实他眼瞎心瞎。
“既然如此，你就先等等。尚书内省离得不远，一夜之后，枸杞水莲也应当回去了。”
丁尚犹豫着，神情欲言又止。江龄微微一笑，问道：“你可是估计，她们已经被灭口了？”
“娘娘。"丁尚脸色变了变，忙道：“臣确实这般以为，只没见到她们两人之前，皇上那边无法交代..……”
他一边说，一边瞄着江龄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不由得悄然咽了咽口水，涨红了脸，起身长长作揖下去。
“娘娘，臣一片忠心。确实被底下的人蒙蔽，还请娘娘替臣在皇上面前求求情。”
皇城司在京城可能一手遮天，在宫中却不能够了。内侍内省与尚书内省，与皇城司一向不对付。
宫正司虽听令于元明帝，在名义上隶属尚书内省。要是枸杞水莲给赵侍郎递了消息，要查她们，势必牵出皇城司守卫收受好处，玩忽职守之事。江龄蓦地一怔，她看向丁尚，缓缓道：“朝堂上有官员在弹劾你。”丁尚不敢直视江龄的目光，她的语气笃定，被看穿的心虚，让他不自觉头皮发麻。略坐沉吟之后，丁尚忙道：“娘娘。臣有罪，不该在娘娘面前卖弄心机。”
皇城司手握大权，尤其是只听令元明帝，朝中无几人敢惹。但是，私放宫禁却是大忌。此事并非一日两日，应当有朝臣弹劾，被丁尚都挡了过去。
江般先前还已经让丁尚换过宫门守卫，从宫女内侍进出宫门的情形看来，可见皇城司已经腐朽不堪。
纸包不住火，丁尚想借助江龄，将此事一并揭过。他才会顺利查到名册，交到江龄手上。
江般笑了下，丁尚老奸巨猾，她到底大意了，差点被他蒙蔽了过去。“皇上不宜动怒，臣不敢惹皇上生气。“丁尚艰难地解释着，不时擦拭着额头冒出的汗水：“臣想缓口气，好清理底下的人。娘娘，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苍天可鉴。只好些人都是臣的旧部，臣念着往日情分，信任他们，不曾严加管束。都是臣的疏忽，娘娘恕罪。”
江龄沉默片刻，肃然道：“丁皇城使，皇城司必须清理门户，关于此点，我以为不容置疑，你觉得如何？”
丁尚心知江龄不好糊弄，不假思索道：“是，臣不敢有二言，臣遵旨。”江龄语气淡然，继续问道：“宫正司与皇城司彼此了解，都有把柄在手。袁长生应该也深知皇城司的所作所为，当时与禁卫争执时，对出入宫门之事只字不提。袁长生究竟有何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