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九十九章
春寒料峭过去,在繁华锦簇时,萧允瑞的丧事总算告一段落。元明帝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可惜伤腿行走不便,依然不曾临朝。紧要折子与朝政大事,都送到琼华阁来处置。
萧允珏年轻,伤口愈合得快,早已好得七七八八。只他受伤之后性情大变,不愿再出来见人,成日在寝宫中吃酒作乐,闹出不少的荒唐。赵德妃借养伤,始终悄无声息。从未再露过面。对萧允珏似乎不闻不问,任由他闹腾、
柳贤妃在灵堂前颜面全失,却不见动静,在柔仪宫几乎闭门不出。宫外关于皇家的议论不断,朝堂朝臣三缄其口,后宫中难得地风平浪静。“娘娘。"文涓青檀两人捧着花枝进屋,屈膝见礼。“蔷薇开得真是好。"江龄看着粉色娇嫩的花朵,忍不住伸出手去拿。“娘娘仔细些,有刺,奴婢来吧。“青檀忙提醒,用银剪剪了一朵奉给江龄。文涓走到半支起的窗棂边,朝外不经意打量。如今夜里江龄与元明帝同歇在卧房,帷幔放下隔开里外两间,临窗放置宽敞的坐榻,江般夜里总算能睡得舒适些。
白日时常有朝臣前来,江龄留着不便,在西侧收拾了一间屋子歇息。琼华阁禁卫森严,朝臣进进出出,等闲人不得靠近。见窗外无人,文涓走到几案边,与青檀一起收拾着蔷薇花,低低说起了话。“娘娘,二皇子寝宫昨夜闹腾到天明时方消停下来,种的蔷薇花枝条皆被连根剪了。二皇子拿着带刺的枝条,见人就打,尤其是照着头脸,劈头盖脸地报下去,整晚惨叫声就没断过。”
说到这里,文涓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青檀感念自身,满脸地不忍。“黄大伴先前遇到奴婢,提点奴婢嘴要严实,不得多言。“文涓神情低落,银剪用力,方剪掉枝上的刺。
萧允珏是最最尊贵的皇子,虐打几个仆从算是什么大事,至要紧处是不得走漏消息。皇家脸面虽早已荡然无存,犹如开屏的孔雀,一面是美丽夺目,一面是露出的屁股。朝臣百姓都心知肚明,只须避而不谈,此事便不复存在。拿出三五两银子,自有黑了心肝,骨头轻的人出来歌颂功绩,著书立说。江龄侧身坐在圈椅中,有一搭没一搭拨动着蔷薇花,望着窗棂外明媚的春光,眸中一片冰凉。
“多行不义必自毙。”江龄静静说道。
文涓愣住,青檀茫然看向江龄,两人都不见轻松。“屋内凉了些,我出去走动晒晒太阳。"江龄不愿多言,起身走出屋。逼到绝境,再柔弱卑贱的人都会反抗,史上曾有壬寅宫乱。惠风和畅,天际一望无垠。江般在廊檐下站了会,准备去看萧允瓒萧允琅。这时,卫大学士与郑相一并从明间走了出来。江龄与他们隔着好些距离,她打算装作没看到。郑相客气地停下脚步,抬手见礼。
卫大学士随郑相看来,江般虽看不清他的脸色,照着他的性子,想必不大好看。
江龄只当不知,颔首回礼,施施然进了偏屋。萧允瓒萧允琅凑在一起写大字,书桌照样弄得一团乱,手上脸上皆是墨汁。元明帝身子恢复了些,得闲之时总是盯着兄弟俩的功课。恐被元明帝责罚,玩闹之余,大字写得极为认真。
“阿娘!“萧允瓒撑在书桌上,指着写完的大字,道:“我已写完十篇大字,等下我与阿琅去御花园玩耍。”
“写完功课可以玩一炷香的功夫,只不得玩水。“江龄说道。“只能玩一炷香的功夫,阿娘太小气了!"萧允瓒不满叫了起来。萧允琅虽不明白一炷香究竞是多长,跟着萧允瓒一起不依抗议,“阿娘,为何不能玩水?”
“水还凉着呢,仔细生病。"江龄轻轻拧着萧允琅长胖了些的脸颊,不客气地道:“尤其是你,敢偷偷下水玩,我打你屁股!”萧允琅最喜欢玩水,扭着脑袋躲开,偷偷地冲萧允瓒做鬼脸,“阿娘真是凶。”
萧允瓒跟着点头如捣蒜,“阿娘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比阿爹都凶。”江龄想起萧允珏,看着两人直犯愁。元明帝在读书上对两人严厉,其他方面,对两人算得上纵容。
天家尊贵,君臣有别。先国礼后家礼,年老的朝臣见到无封号,年幼的萧允瓒萧允琅,照样得恭恭敬敬。
两人正是淘气的年岁,江般管束多了,便时常不乐意,与元明帝变得亲近起来。
教养孩子真正不易,聪慧如林贵妃,在萧允瑞头七那日,她恍惚着问道:“我自认待阿瑞掏心掏肺,悉心教导他。他为何会半点都没学会,因此连命都填了进去?”
当时江龄没有回答,她多少知晓些,林贵妃与萧允瑞母子之间的问题,究竞出在何处。
林贵妃教萧允瑞读书,教他心计,她与林氏一族的期盼,都压在他尚稚嫩的双肩上,
萧允瑞资质平平,他担不起林贵妃的期盼,甚至压不过萧允珏一头。久而久之,他靠着虐杀猫狗来解气,贸然对萧允珏动手,欲将向林贵妃证明他的本事至于萧允瑞心中到底存着顺道带上元明帝,或仅有萧允珏。摔下石阶之后,他再也未能开口,一切只有天知晓了。林贵妃早知萧允瑞杀猫狗,对此不以为意。赵德妃亦一样,萧允珏吃醉酒折磨伺候的奴仆,于她而言算不得大事。
她们独独未教萧允瑞萧允珏做人的道理,元明帝一样如此。江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