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未不得不停下,生怕刺激到她,“姑娘千万别冲动,王爷他怎么了?”
姜妤低低道,“我在茶里放了药,他昏过去了。”
“您哪来的药?”褚未瞠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妤眸子清定,“我知道。”
褚未不可置信地摇头,“原来这些时日神志恍惚,都是你装出来的…”他脸色灰败,“姑娘,您坏了殿下的大事了。”
姜妤毫无波澜,裴疏则从不允许她得知外间事,他只想把她困死在床榻之上,变成他的禁脔,那他所谓的大事,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姜妤道,“参军,现在他有更大的事,如果你不帮我逃出去,他就会死在我手里。”
褚未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她,“您为何这样?”
姜妤凄然一哂,“我为何这样,参军应该明白的。”
褚未一时语塞,“…姑娘,殿下他真的很爱你。”
若非门外有侍卫层层把守,姜妤几乎要放声大笑,最后只剩悲凉,“未叔,我好不容易才攒下药来,曾想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凭它的毒性剂量,能够令他昏迷,却足以让我去死,死了我就彻底解脱,一了百了了,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发觉他给我下药那天。”
她嘲讽地看了眼裴疏则昏睡的面容,“我凭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要落得这种下场?我一件坏事都没做过。他能给我下药,我也能给他下。”
褚未神色挣扎,透出不忍,他下意识要分辨,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嘴唇微动,绞尽脑汁还想劝一劝,被姜妤打断。
“什么都不必说了,未叔,我只想离开,也只有我成功离开,才会告诉你方才下的什么药,你才能让他醒过来。”
褚未道,“即便眼下我帮您,往后怎么办,您现在是没有身份的人,孤身在外寸步难行。”
姜妤道,“参军不必哄我,靖王耳目遍布朝野,扶风是上京门户,怎会不在此培植势力,您既是他的亲信,又怎会没有现成可用的籍碟路引。”
褚未没了法子,眼看时间飞速流逝,咬牙点头,“好。”
两人达成共识,姜妤拂落案上梅瓶,那糖仕女跌得粉碎,脱了竹签,门外侍卫闻风而动,被褚未喝止,“不必进来,餐具摔了,让春菱寻套新衣来。”
春菱是近来随侍姜妤的女使,和她身量相仿,不多时,她便将衣裳送进房间,被褚未一掌击晕。
姜妤把人架到屏风后,麻利更换了双方外裳,将金钗玉环统统抛却,重挽头发,由褚未带下去。
正值夜间,楼道虽点有烛火,但因元宵灯会窗牖洞开,烟火光影明灭不定,褚未身形高大,姜妤跟在他后面,黑影很好地遮住了她的面容,低头托着托盘,顺利下楼。
褚未若无其事和楼前守卫交代,说春菱有事先走,守卫不疑有他,即刻放行。
应她要求,褚未一直将她送到热闹的听雪桥另一头,姜妤接过空白路引和籍碟,勘验无误,才抛下一句话,“那药在我年前喝的止痛方里,问女医便可知,还有我在北上途中曾用过的莨菪子。”
姜妤说完,再不回顾,娇巧身形转瞬没进人群。
褚未即便想反悔,一时半刻也追不来,他急着传身在驿馆的女医过来核实情况,就算另找旁人追,穿过摩肩接踵的长桥回楼传令,岂是立时就能办到的。
何况皇帝多疑,没有靖王直接下命,在扶风他们未必敢大肆搜捕。
她并不知扶风的路,只知道绝不能停,边跑边从香囊中摸出枚银锞子——那是抄家后姑母死前留给她的,大的银钗北上前给了芳枝,剩下只祈福荷包,里面装着些一钱重的小银锞。
虽然总共不过三四两,可她如今不在北漠,又有路引籍牒,也够撑好一阵子了。
姜妤寻到猜字谜的摊位,拿一枚锞子换得毫笔,找回两百文,而后买了件?制直缀套上,寻到僻静处填好籍牒路引,用笔将长发簪成男式发髻。
这般乔装后,又漫无目的跑了两条街,才稍稍放心,找面善的老妪打听,摸清了出城的路线。
元宵佳节并不宵禁,城门亦是推迟到三更后才下钥,好给客商货郎们留出往返余地。
姜妤被囚数年,加之药物影响,体力早已不如年少时,靠着一双腿,跑一阵走一阵,终于在下钥前找到了老妪口中的南城门。
门吏验过路引籍牒,没说什么,只看了姜妤一眼,便放她出城。
姜妤踏出城门,依稀听见身后有城守跑来,说了几句话,一行人匆匆去往城内。
那话语并不清晰,转瞬便随夜风消逝。
城门在身后轰隆隆关上,姜妤抬起头,但见夜空之上玉蟾高悬,月明星稀,天地辽阔。
*
三更更鼓敲响的半个时辰前,一批刺客杀进停云楼。
原本一派祥和的酒楼瞬间大乱,宾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刀光剑影直奔裴疏则所在的二楼雅间。
女医才赶到不久,正加紧为他解毒,可人还未醒,便见数道利刃挥来,褚未等人挥剑抵挡,堪堪将第一波杀退,眼见行踪暴露,褚未当即下令,“快带殿下走!”
话音刚落,却听窗外军靴橐橐之声,大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