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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2 / 2)

私的老郎中了,他如今尚耳聪目明,但见帘帐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便大略猜到里头情景。王郎中心底长叹一气,继而屏息凝神,搭指品脉,徐徐说道:“看脉象,尊夫人心气郁结,肝木克土,且气血稍亏,想必前时,已有阴阳不调、月信参差之症吧?”王老先生捻须沉吟:“若要子嗣顺遂,还需徐徐温补,疏通淤滞,调理阴阳。”说罢,王老先生却不即刻开方,又问善禾日常饮食起居等项,待一一理清,才道:“夫人本是根基壮健之人,这两年思虑太重,乃至心神不宁、心脾两虚,身子才渐次亏空下来。依老朽之见,药石倒是其次,须得将这情绪上的症候调理停当了,心境开阔了,这方是正本清源的道理。”

这番话正撞到梁邵心窝,他连声应道:“正是这话!娘子本是心细之人,为这情绪所累是实。先生只管开最好的药,不必吝惜,只盼速将娘子调得身体康健,也不辜负祖父在天之灵。”

王郎中点点头,打开药箱取出纸笔,龙飞凤舞写下方子来,皆是调和气血、疏肝解郁之药,刚要落笔,他又想起梁邵先头说的“承嗣”等话,于是复添了几味催花吐蕊、助孕安胎之药,才把药方交予梁邵了。

梁邵匆匆扫过,甚为满意,旋即唤来成保,要他按方取药,今晚上就熬煮好。王郎中又絮絮嘱托许多话,无非是教善禾日常保养之理,这才躬身请辞。因王老先生与梁老太爷有旧,梁邵亲自送客,正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善禾与岁茗。

善禾支臂起身,见岁茗立在旁边收拾箱笼,她轻声开口:“岁茗,可不可以帮帮我?我想见晴月。”

岁茗背对着善禾,脊背一僵,而后缓缓摇头。

直到此时,善禾才悲哀发现,原来这府里这么多人,不管是待她好的,还是待她冷淡的,都先是梁家的人,都先听梁家的话。她在此间两年,到头来终究是外姓人。善禾知道岁茗夹在自己与梁邵中间也是两难,故此并不强她,趿了鞋掀被下床,刚站在地上,便见门框内夹峙着梁邵,他长身玉立,冷冷望着她。

梁邵送走王老先生后,疾步折返,可走到漱玉阁里,脚步却慢下来。于是踌躇着走到廊下,踌躇着立在门框间,默然凝望善禾,心口绞痛异常。他淡声道:“岁茗,你先出去。”

岁茗忙搁下手中活计,垂头跑出去了。

梁邵掩上门,手落在门闩上顿了一下,终是拴上门闩,才转身朝善禾走来。

善禾立在脚踏板上,见他闩门动作,心底凉了半分,更觉悲愤屈辱。她冷笑着:“我又不是犯人,不必劳烦你这样关着我!”

梁邵不答,只行至善禾眼前,执起她手,强硬着与她十指相扣,声似哀求:“善善,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善禾想甩开他手,却发现这厮紧紧握着,像黏在一处似的。再一用力,十指竟被他攥得生疼。

“不和离了,行吗?”

善禾把脸别过去,不肯看他。

“爱我,行吗?”

善禾心底陡然一惊,她慢慢垂眸,目光落在虚空,轻声道:“来不及了。”

若是早一点,至少在她去丹霞画坊之前,梁邵这般求她、迫她,也许她当真会心软,就此留在梁府,把什么耽误他仕途的念头抛开,这么不明不白、平平淡淡地跟他过一辈子。可如今,她已品尝过自由的味道,她已见识过外头广阔天地的一角,她已聆听过吴天齐对女子人生的论赞,她能靠自己的手赚取银钱,她精心构思的画儿有人愿意付钱欣赏,她如何能把这些抛闪得开!从前她待在这里,她虽叫薛善禾,可她只是孤零零的罪臣之女,是只知报答恩情的空心人。现在,她长出了血肉,奔腾的鲜血在体内流动,她不仅是薛善禾,她还是贺山雪,她头一次找到了自己生而为人的价值,这是千金难买的东西,比情爱更为贵重。

所以,来不及了。

梁邵听出她语气中隐隐的松动,忙追上话:“如何来不及!明明我们来日方长……”

善禾转过脸,盯着梁邵的眉眼,而后目光往下,高挺直鼻、抿紧的薄唇,一一落在她眸中,她心中泛起悲凉。善禾嘴角撕开一抹笑:“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纵使我留下来,这件事永远会横在我们中间,我如何爱你?也许经年之后,我会怀疑,当初之所以留下来,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今日你这般求我的模样?若是因为后者,阿邵,我们岂不是把一辈子都耽误了么?”

梁邵鼻音愈沉:“善善,你可以……可以慢慢爱我啊。”

“如果我做不到呢?”善禾立时回道,“就这样强扭瓜藤捆在一起,捆一辈子么?我可以为了祖父的恩情留下来,但这样对你公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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