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皇后身边的右想姑姑都离开了。
宫里都在传皇后失宠了。
微雨刚来的时候天天害怕,既怕自己要老死在冷宫中,又怕皇后拿她们泄气,她一直以为长明宫消失的宫女是被皇后撒气处死了。然而渐渐她觉得自己大错特错,皇后娘娘是个极好的人。天寒地冻,她让守夜的宫婢轮流休息,还给她们拿来厚厚的褥子。命令入夜以后只需要点大殿门口的两盏灯,她们不用把沉重冷硬梯子搬来搬去,冒着播伤的风险登高点灯。
微雨从没见过皇后娘娘发火,她说话总是轻声慢语,像三月里绵绵春雨。长明宫差事清闲,不用害怕犯了错就受罚,月钱按时发,主子也好伺候,她来了几天就觉得自己的脸胖了一圈。
微雨暗自腹诽,原来冷宫待遇这么好。
江念棠让微雨把剩下的饺子分给下面人吃,沾沾喜气。微雨分完东西回来,看见皇后面容淡漠倚在窗牖边,正往外看。她的眼睛很美,柔柔的天光覆在上面,像琉璃一样澄澈,但眉眼间却似有淡淡哀愁。
“皇后娘娘,要不要出去走走。"微雨大着胆子建议。微雨猜娘娘是想陛下了。
虽然不知道帝后两人为什么吵架,但过了这么多天,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陛下不来长明宫,娘娘三番五次派人去请也没个结果,心里一定难过又着刍,
微雨猜中了一半,江念棠确实焦虑。
这么多天,也不知道顾焱的伤怎么样,赵明斐有没有对他下死手。她好几次都想直接冲到紫极殿去问,但这股冲动又被按耐下来。江念棠隐约觉得她若是去了,只会让顾焱死得更快。“走走也好。"江念棠好久没有出寝殿,胸口闷闷的,便同意了。她简单梳了个妆,披上大红色金边氅衣,缓缓行至御花园。不期然与赵明斐在某个转角处撞见。
双方俱是一愣。
赵明斐率先反应过来,原本就冷淡的脸更寒三分,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江念棠站在原地像个冰雕似的一动不动,不消几吸之间,赵明斐的背影越来越远。
“皇后娘娘,咱们不跟上吗?”
微雨比江念棠还急,好不容易能撞见陛下,应该好好抓紧机会才是。江念棠放在裙摆两侧的五指猛地一攥,垂眸不语。眼看陛下就要消失在天边,微雨看了眼踌躇犹豫的皇后,急得跺脚:“皇后娘娘,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遇到陛下,难道您要继续苦苦守在长明宫等吗?”
江念棠提了口气,侧首道:“你回宫,我自己去。”她怕赵明斐迁怒微雨,重蹈木鸢的悲剧。
“陛下,后面好像有人追过来。”
左思小心翼翼提醒,不敢提皇后两个字,他两步一回头,三步一侧身,一边担心江念棠摔倒,一边又要时刻观察赵明斐的脸色。赵明斐眉目低垂,一言不发。
左思忽地哎了声,赵明斐眉头一皱,不悦地扫了他一眼。“皇后娘娘走不快,她为了赶上咱们一路小跑,方才差点摔倒了。”赵明斐脚步一顿,冷嘲道:“活该,谁让她跟。”左思跟在赵明斐身边多年,对他的脾气自认还是能摸到一点,他嘴里的话虽冷,可步子却不由放缓了些。
左思心领神会:“新拨给长明宫伺候的人太不着调,不阻拦也就罢了,还让皇后娘娘一个人在雪地里跑,要是摔着可疼了。”赵明斐冷冰冰道:“你要是心疼她,自个儿不去扶她。”说罢,步子又加快了。
左思登时噤声,心道您跟我一个太监吃什么醋。江念棠好不容易快跟上赵明斐,忽然又拉开了距离,紧赶慢赶也没追上赵明斐的步子,眼睁睁看他穿过月洞门往御书房去。大虞规定,后宫嫔妃不得随意靠近御书房。江念棠止了步,不甘心地目送他消失在眼前。赵明斐走到拐角,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余光捕捉到朱红色氅衣裙摆,猛然想到什么,心里一阵刺痛,脸色铁青进御书房议事。今天轮值伺候的大臣依旧如惊弓之鸟,他们个个心里叫苦连天,连续数日陛下的脸色都阴霾密布,要求愈发严苛。尤其是今日,从一进门就满目寒光,被陛下冷眼扫过的臣工登时额头淌了冷汗。
“恭王下青州和龚州负责预防水患,有人竞敢中饱私囊,克扣饷银,不怕有命贪没命花么?”
赵明斐猝然将手里的奏折仍在地上,三个大臣跪在打开,凑在一团打开,里面是本次饷银经手人员名单,其中被靛青色笔圈出来人密密麻麻一片,仅有少数几个幸存者。
“微臣冤枉,请陛下明鉴!臣绝对没有贪污一分一厘啊,陛下!”中间的大臣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圈出来,吓得四肢发软,脸上血色尽失,鸣呼哀哉喊冤。
左右两边大臣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虚惊一场的庆幸。赵明斐端起黄三彩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来人,去了他们的乌纱帽,直接压入天牢,秋后问斩。”
他们?
跪在下面的两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下一刻,御前带刀侍卫冷酷地将一左一右两个大臣压住手臂,他们被拖下去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出了御书房门口才大呼冤枉,紧接着被人塞住了嘴。“行了,你下去吧。”
真正幸免于难的大臣被太监搀扶着离开,出了宫门爬上自家马车,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