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推门带进来冷冽的晚风。
他身着一席玄色黑金暗纹的长袍,如墨黑发一丝不苟的束起,随着他缓步迈进的动作,月华下衣襟上的金线刺绣闪着细碎的微光。
就连让人望而生畏的虎符,在男人腰侧连随行走时的摇动都显得格外乖顺,仿佛这世间无论什么都能被他轻易掌控。
裴执的视线冷冷落在桌边的少女身上。
只见她的眼眸在看见他的一瞬登时弯弯,如稚鸟归巢般的欢悦。
宋徽玉欢快的走过来却在距离裴执一步的地方停住脚步,虽是垂了首但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却还是小心的偷看他。
见人面色未愠,才敢朝着男人盈盈一拜,“夫君你回来了。”
少女一席藕粉色襦裙,发间也簪着几朵绒花海棠,不曾粉饰半点珠玉却格外出尘可爱,面对如此精绝佳人,男人的视线却只是淡淡扫过。
裴执没说话,只越过她看向那桌不曾动过的饭菜,眉心微蹙。
刚入府他就从下人口中听说了宋徽玉不曾用膳一直在等他,如此一见果然是真的。
苦肉计,还不忘了接着下人之口散播开。
他想起昨夜温太傅特意嘱咐他的话,还有席间对宋徽玉的诸多夸赞。
如此善于伪装作势,就连不曾见过她的太傅都被她伪造的贤名蒙蔽。
男人的目光深沉,手心里那股燥热的痒意渐起。
宋徽玉却对他的想法全然不知,只看着面前眸色深沉的男人,伸出手要如过去那般牵扯他的衣袖。
细软的手触及衣袖的瞬间,小臂的肌肉不受控的紧绷,那股烦躁和热意几乎化成实质的利刃寸寸划过肌理。
那股莫名的感觉又来了。
心头的烦闷好似平地惊雷般乍起,如昨夜在乾正殿外见少女在李珏怀中哭泣时那般无二。
“夫……”
不待宋徽玉出言,男人便转身离开,就只给茫然的她留下一个背影。
……
清晨窗外几声清脆鸟鸣将宋徽玉从酣睡中吵醒。
揉着惺忪的睡眼,抬手支开轩窗,将妆台上特意备好的搀着鸡蛋的杂谷用小碟盛了放在窗口。
冬日暖阳下小鸟蹦跳着啄食谷粒,还有不怕人的张开翅膀,用小腹绒羽蹭宋徽玉的指尖。
柔软蓬松的毛还带着阳光烘烤出的味道,小鸟暖暖的身体被她笼在掌心,宋徽玉只觉得心头都随着这些小东西柔软了起来。
揽春递来一杯热茶,宋徽玉漱了漱口才披衣起身。
简单洗漱后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过去不曾用过的精细佳肴,已然当了快月余公主的宋徽玉此时才意识到这个身份的快乐。
虽说在裴府时不时受到管家的钳制,但大体上过的还是很养尊处优。
咬了口莹润的油皮酥酪,香甜的内馅在舌尖炸开,好吃的让她不禁眯了迷眼睛,心里也不禁感慨。
裴执不在真是好。
自从三日前裴执离开后就再也没找过她。
宋徽玉倒是为了维持形象找府中下人问过,不过都说是大人近期公务繁忙,短暂回府也是在书房。
她本就不想和裴执多纠缠,现下正好给她机会,索性乐得自在。
又咬了口揽春夹的笋尖,清脆的口感十分爽口,直到宋徽玉吃完一碗珍珠粟米粥,才撂下筷子。
众人都下去,只留她一个人仰在贵妃榻上享受暖阳。
虽然她身子懒懒的不动,但心里其实是清醒的,抬手挡了挡眼上的光,宋徽玉逐渐盘算起最近的事情。
进府也近半月,和裴执的相处次数虽然是不多,但几次交锋也算是让她逐渐摸清了男人的脾性。
男人嗜血残暴,冷淡孤高。
战场搏杀出来的血性几乎刻在他的骨子里,就连如今成了文官之首也是难掩举手投足间生杀予夺的残暴。
裴执对她的厌烦也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是看得出来自乾安殿前拦住她的轿子时,裴执对她就有着隐隐的杀心。
但是宋徽玉知道,如今裴执应该是多少有些顾忌。
无论是因为自己公主的身份,还是珏哥哥的暗中助力,裴执虽然对她很是不快,但或许不会杀她。
宋徽玉眼睫轻阖,如果过去面对裴执她的恐惧十分,那么现在她的恐惧还剩下七分。
虽然还是会在面对男人时忍不住脊背发凉,但终究比当初见一面就做噩梦好了许多。
除却自己身份和珏哥哥的帮助以外,她也似乎摸清了与裴执相处时如何讨到些便宜。
靠的就是男人对她的厌烦。
没错,就是厌烦。
宋徽玉发现,裴执很讨厌别人的触碰,尤其是她的触碰,他平素那个玄铁护手从来不摘,还随身带着手帕擦拭。
她不多的几次和裴执的接触几乎都是以男人厌弃的拂开,或者转身离开结束。
这岂不是好啊!
恰好她向来只做出一副一往情深模样,只需坚持住,让裴执对她厌恶到底,每次见到都躲得远远的才好。
只要熬过去,等到珏哥哥想到办法救自己就好!
宋徽玉打定主意,心里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