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药渍,那是皇长孙最后饮过的碗。
马皇后眼中泪水落下:“重八,可记得去岁冬至?下雪了,雄英裹着狐裘挨个给守夜的太监送手炉。”
“咱还骂了他,怕他冻着了,骂他那不必要的仁慈。”朱元璋眼中闪过得意,“可那孩子仰着脸说孙儿读《孝经》,圣人有云'爱亲者不敢恶于人’。”
他叹息着坐下,抓住多宝格,暗格里滚出个褪色的拨浪鼓,红漆斑驳的鼓面上还留着牙印。
那是朱雄英最爱玩的。
他拿起来晃了晃,终于爆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去年秋狩时,雄英就是摇着这鼓,在御帐里等他们猎鹿归来。
马皇后望着丈夫赤红的眼,想起立春那日飘满金陵的柳絮。雄英追着漫天飞絮咯咯直笑,最后举着沾满白絮的糖葫芦扑进祖父怀里。
烛火摇曳,照亮朱元璋颤抖的手。
那双手执掌天下生杀,此刻却连拨浪鼓都捧不住。
马皇后看着鼓面上凝结的糖霜,恍惚又听见稚嫩的童音:“皇祖母,孙儿要藏块饴糖给皇爷爷配苦药。”
“咱就不该让雄英跟标儿出宫玩。”朱元璋擦去泪水,“回来就得了痘症。”
马皇后轻叹一声:“重八,千万别在标儿面前这么说,他已经万分自责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咱知道。”
……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太子侧妃吕氏垂首跨过门槛,捧着的乌木托盘里盛着两盏莲子羹。
“父皇、母后用些羹汤吧。“她跪在蒲团上行礼,袖口沾着未干的药渍。
马皇后抬手让她起来,问:“标儿吃了吗?”
“殿下晨起至今......水米未进。”吕氏声音哽咽。
朱元璋目光掠过吕妃发顶,穿透朱红廊柱望向东宫方向:“标儿还在灵堂?”
吕妃肩头颤了颤:“殿下说......要替雄英守完头七的灯。”
啪!
朱元璋猛地捶桌面:“混账!他是要把自己也熬死吗?”
“重八!”马皇后伸手按住丈夫。
她转头看向吕氏,目光慈祥:“好孩子,这几日多亏你照料。”
朱元璋抓起汤碗,一口咽下,袖口重重抹过嘴角:“去告诉标儿,就说老子说的!他要敢饿出个好歹,咱扒了太医署的皮!”
马皇后急着要劝,自己却剧烈咳嗽。
吕妃忙起身为她抚背:“母后当心着凉。”
她解下杏色披风要替马皇后披上。
马皇后抓住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问:“允炆可还好?”
吕氏眼眸垂落,泪花浮动:“今晨雄英棺椁出殡时,允炆抓着拨浪鼓要往灵车上爬,此刻还在兄长房里,抱着那件狐裘说等大哥回来堆雪人。”
朱元璋的背影在烛光中晃了晃。
“去把允炆叫来。”朱元璋声音沙哑,“就说皇爷爷要听他背《孝经》。”
吕妃欠身一拜,正要退出去。
……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求见。”太监来报。
朱元璋本要让他滚,可一想到毛骧急着来坤宁宫,估计有大事。
“宣!”他冷声道。
毛骧踉跄着跨进门槛,官袍下摆沾满泥浆。
“陛下!”他扑跪在青砖上叩头,“皇长孙……钟山……陵墓……”
朱元璋冷喝:“舌头捋直了回话!”
毛骧磕拜道:“刚刚钟山传来消息,皇长孙墓被打开,玉棺……玉棺是空的。”
吕妃手中乌木托盘应声落地。
莲子羹泼了一地,她面色极为惊愕。
马皇后也惊得站起来:“怎么回事?”
“今晨卯时封陵,未时守陵军换岗时发觉墓道有异。”毛骧颤抖道,“之后巡查,才发现皇长孙不见了。”
“起驾钟山!”朱元璋站起来往外走。
马皇后喊道:“重八,不要责难守陵的将士。”
朱元璋冰冷的声音传来:“妹子,你歇着吧。”
马皇后欲言又止,因为她知道,皇帝这是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