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怜我怜卿（十六）
“嘭！”
药膏的包装爆裂,乳色的半透明膏体溅得机械臂上到处都是。073捏着炸开的软管，久久不动。
应知晓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抹。
“不、不行吗？“她声音一抖，结巴起来，动作顿时没了章法,浓稠的膏体起蹭越糊,仿佛给机械臂打了层热融融的蜡。盯着晶亮得能映出人影的装甲表面看了好一会儿，073才掀开外侧臂甲，从应急舱里取出叠得小方块的绒布。
她悻悻地缩回手,不防被一把擒住手腕。
绒布抖开，面料簇新，上面的折痕却很旧了，像是存放进去后从未取用过。073拉过她的手搁在膝头，攥着布料，从掌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擦。她怔了几秒,便想试着问第二次。
“不行。“没等她再开口,他果断给出了否定答案。“可是，"她空着的另一只手不时揪弄衣摆，“这真的是最稳妥的方法。结合之后，我们的精神图景之间将由诞生的精神链接绑定，这是唯一的、不可逆的。效用超越所有法律与合约，外力无法干扰，中枢院也会把完成最终结合的哨兵向导伴侣列入保护性名单。除了死亡,任何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在哨兵向导之间，通过结合绑定的终身伴侣将共享感知，哨兵进入稳定的“静谧"状态，不再需要频繁疏导和监护，情绪指标恢复可以恢复到常人水平，向导则获得延伸的五感。
这种深邃的联系代价是一方死亡后，另一方经受的创伤等同于强行粉碎精神图景。在世的配偶或许还能依靠强悍的意志，勉力支撑着活下去，却再不可能与第二个人结合。
好坏参半，为了利益最大化，官方一直鼓励高级哨兵尽早完成结合，确立终身伴侣，以延长服役期，中枢院更是会用最大程度的政策倾斜保障双方人身安全。
这些无论在云顶还是要塞，都是哨兵向导成年时必学的基础常识。“不行。"073还是否决。
他头也不抬，继续给她擦手。
“……你不愿意吗？"问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有点不信。面前的哨兵半垂着眼，结着厚茧的手小心将绒布叠成对折，用更干净的那面裹住她的手指，沿着指根缓慢地擦拭，直到指尖。大概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态生疏，动作幅度总也把握不好，显得有些笨拙。但他很仔细，连指缝和指甲边缘也一处不落地照顾到，力道平稳，神情无比专注，好像膝上搁着的不是她不小心弄脏的手，而是件需要悉心保养的稀世珠宝或精密武器。
这样的哨兵，会不愿意与自己的向导伴侣结合吗？她缺乏处理亲密人际关系的经验，不代表她没有心，没有眼睛。他明明很喜欢她。
073动作果然慢了下来：“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
“那为什么…”她想不通。
要怎么解释。
自从遇见她，073就恨上了实验室的技术人员。既然不打算给他搭载先进的语言模型，至少保留本体正常的沟通能力。他的声带依然完好，可惜组织不出完整流畅的句子。
他想了想，只问：“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啊。"应知晓被反问得愣神。“愿意什么。"073又问。
她不解地眨眼："愿意和你结合。”
“为什么愿意。"他勾起她脸旁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更清楚地露出那双湿润的黑眸。
“因为不想和你分开，只有结合能保证。“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便诚恳地直言。
擦干净她的尾指，073草草揩了几下自己的机械臂，将她的手翻转，吻了吻手背：“不够。”
她理解岔了，迟疑地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073又亲过这只手，一起包在掌中，才说：“你不是想与我结合。”她恳切道：“我想的啊，作为伴侣，这也是迟早的事吧？只不过情况特殊，需要提前些。这样是有些仓促，可我认真考虑过了，有心理准备，不是随口说说。”
073深刻注视她的眼睛。
这是她浑身上下最璀璨的地方，有时候弯弯的，有时候圆圆的，无论什么形状，都闪着细碎的光点。像夏夜湖边飞舞的萤火虫，也像深谭里倒映的星星。此时此刻，这双眼晴清凌凌的，情绪起伏之下，更是波光粼粼，盛了很多东西。
有忐忑，有茫然，以及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纯然透彻的真诚这些都很好，每一种都让他想一遍又一遍亲吻她的眼睛，唯独没有结合前最该出现的一种，或者说，是他需要在结合时看到的。
“你以为，结合是什么。”
他揽住人的腰，这个动作信号一释放，连半分力气也不用，面前的小向导已经会意，配合地挪到腿上坐好，靠在怀里，全心顺从。073先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她是觉得他喜欢这样，觉得这是疏导的手段，向导的责任，伴侣的义务，恰好她也不讨厌，才愿意表现得如此亲昵。都不对，远远不够。
他要更多。
贪心吗？是的。
是他的向导，他的伴侣一口一口喂养的无底洞。他不止要她接纳。
还要她羞怯，要她嗔怒，要她迷恋，要她索求。要看到她的谷欠望。
他想得很多，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