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得应知晓差点哼出声,心里却轻了几分。
“你真的一点不担心被看到啊……”她语气里三分无奈,七分嗔怪。
“你同意。”073丝毫不在意维持这个姿势多么费力,又蹭了蹭:“喜欢。”
“这样不累吗?”她只看着,都觉得束手束脚。
“喜欢。”073坚持。
“好吧。”她嘴角不禁扬起点弧度,手摸上他的头发。
和视觉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银针似的碎发意外的偏软,又很有韧性,手感很……熟悉。
模糊的儿时记忆里,好像有什么差不多的。
在外界老家的庄园里,圈养过许多猎犬,有一条长得格外大,从来不叫。因为对人很冷淡,又不是纯种,被当时还没学会完美掩饰情绪的少年应知许厌弃。
那是条毛发半长、四脚着地比年幼的她更高一头的大型犬,脏兮兮的,每天缩在犬舍最深处的角落。
它太过安静,以至于她快忘了它的存在。直到她从房间里偷跑出来玩,偷偷钻不知通向哪里的墙洞,爬进了犬舍。
撞到热乎乎、毛茸茸的“墙”时,她害怕了。跌坐到地上,惊恐地看它。
但它只是用那对杏仁状的眼睛紧盯着她,摇了摇尾巴。
于是偌大的庄园里,她有了个朋友。
利用那个洞,她带了不少吃的进来,它不挑食,照单全收,吞下肚后舔她的脸,啮咬着梳理她的头发。
她在它被其余十几条猎犬围攻时丢石头驱赶,被它死死挡在墙洞口往里推走。
几天后,它身上更脏了,她很怕,于是打开了犬舍大门,放走了它。
它舔了舔她的脸,趟过庄园外的河游向后山。
那一幕她记得很清楚,春天湍急的河水冲刷它的身体,灰尘与血污一点点脱落。等它在对岸站定时,通体雪白,缀着水珠的毛发闪闪发亮,像针芒,又像丝线。
它自由了。
当晚应知许进了她的卧室,在她脸上盖了块毛巾,用馨香的花茶一点点浇透。
应知许说这是惩罚她自作主张,又问她它在哪。
她哭泣、咳嗽,然后摇头。
后半夜的事她不记得,但第二天应知许将她叫醒,去看那个墙洞被堵住封死,看所有猎犬脖上套了绳索,四肢绑着石头,吊在树上,嚎叫着,骨骼噼噼啪啪地脱臼断裂,不确定因为脊柱受损还是因为窒息,很快都不动了。
应知许问她怕吗。
她点头。
应知许又问她后悔了吗。
她摇头。
而此刻的073,仿佛与它有了重叠。
应知晓屏息,心中自嘲:这种比较太无礼了,她的教养似乎随着离开庄园越久,越发松弛。
想到这,她摸073发梢的手停住。
073余光观察她的状态,对突如其来的静默有些不解,往她手上拱了拱。
……是有点像。
她指腹插进他发间,如果闭上眼,更像。
“三个人来了,”073头蓦地偏向一边,深吸口气,打断她的回忆,“气味,你认识。”
“我认识?”她惊讶。
“认识、怎么不认识!”
叽叽喳喳的声音穿透藤蔓树影交错掩映的花园长廊,朱红奇道:“听到这边窸窸窣窣的,凑个热闹,居然是晓晓啊。稀奇啊,你逃课了?”
她赶紧解释:“没!”
“那你在这是——唉呦!”朱红话说到一半,五官扭曲,痛呼着改口:“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奎宁轻嗤一声:“既然都在这,正好,让你告诉哨兵的事商量好了吗?”
073迅速起身,低头在两方之间看了看。
应知晓握住他一根手指晃了下,挨个介绍:“这是我的三位舍友,朱红、奎宁·比斯利和欧满盈,人很好,帮了我很大的忙。他就是我的哨兵,代号073。”
073的敌意这才消退,放松了些。
接收到奎宁的眼神,她忙道:“对了,之前忘记问,那个……因为一些事,我想离开宿舍,搬到中庭暂住——”
“你能不能、能不能一起?”
“好。”话音未落,073已经点头。
他干脆的程度,让她的忸怩和尴尬显得十分多余。
奎宁耸耸肩,意思是“我早说了”。
“我们要出校呢,”欧满盈不动声色地收回拧人的手,体贴地忽略掉她红肿的眼和脸上残余的泪痕,延续话题,“不如顺便带你们去看看房子吧,宜早不宜迟嘛。”
“可以吗?” 应知晓迟疑:“你们不是还要……去忙?”
“哎呀,让奎宁自己去呗,帮你化验毒性的事我们又不懂。”朱红一摆手:“就这么定了!”
应知晓顿感不妙,接连咳嗽几声,都没能截住话茬。
朱红一股脑说完,才注意到她脸色难看,心虚道:“你没告诉他啊……”
073果然回头:“你中毒了?”
“不是、那是……”她腾地起身,急切之下速度太快,眼前一黑,身体轻飘飘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晓晓?”
“呀!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