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教室门板上映出道渐渐放大的模糊人影,应知晓坐得更直,频频望去。
“嗒、嗒……”
同时响起的是一阵有节奏的鞋跟叩地声,每次敲击伴随着弹动的轻微回声。
每声都敲在她的心脏上。
“抱歉,同学们,迟到了一分钟。”
温淳嗓音入耳,仿佛是由晨风拨弄琴弦般飘扬的长发奏出的乐符。若有若无的清雅竹香随风送进教室,实木底的棕色巴尔莫勒短皮靴踏过门槛时,绷紧的米色裤管下露出缝制鞋面独特的斜向搭扣。
“刚处理了点小意外,”一身鱼骨纹西装的男人在讲台站定,“我是《哨兵监护实操》课的新任督导教师,也是‘精神力匹配频率测算’专业教授——应知许。”
受限于基因与生理构造,男性极少拥有精神力天赋,觉醒为向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较于哨兵还算平衡的性别比,向导历来女多男少,达到了夸张的8:1,这间教室里坐着十九名学员,更是仅有一名男生。
男人天生不适合当向导是觉醒者们公认的常识。
何况对一名教授而言,他看起来太年轻了,比学员们也大不了多少,惹得台下窃窃私语。
“同学们不用有疑虑,我保养得比较好,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四十岁了。”他说话时,琥珀色的眼眸含笑。
“啊?!”众人齐齐抽气。
“开玩笑的,”应知许嘴角的弧度分毫不变,“我今年二十八岁,不过年龄并不是评判觉醒者能力的标准,不是吗?”
三两句话,逗得教室里笑声此起彼伏,氛围顿时活跃不少,连带着作为教学对象的陪同哨兵们都明显放松下来。
应知晓独自坐在临窗的角落,胸腔剧烈起伏,肺叶抽痛,似乎教室里的氧气被笑声吹尽。
“这位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关切的问话引得数道目光转来,她眯了眯眼,身体像被透明的线提着,拎上舞台,所有聚光灯对准,强烈光线灼得瞳仁生疼。
应知许走下讲台,横穿教室,停在她的座位前,撑着桌边:“如果生病了,及时告诉老师,不要逞强,请假回去休息。”
“是不是病了?”他问,阳光和灯光前后拥抱着他,在雪山般无垢的面颊流连,金银交织的线条蜿蜒,双眼比黏稠的枫糖浆更清澈温暖。
应知晓手搁在膝盖上,十指蜷缩,不受控制地痉挛,几乎条件反射地要答“是”。
“……不。”
“真的吗?”应知许微微俯身:“不要逞强。”
“我……”她的惯性和理性在脑中拉锯,齿根打颤:“我在等我的哨兵。”
“你的哨兵迟到了。”应知许直起身:“很抱歉这样说,作为课程搭档,他的表现恐怕会影响平时分数。”
他眼中担忧之色更浓:“我刚刚协助处理了他的问题,所以才晚来一步。”
“吱——”她猛地弹起,掀倒的椅子划出尖利摩擦声。
刺耳的动静引来更多人注意,哨兵们甚至皱起了眉。
意识到自己动作过激,她扶上腰,一颗瓷铃被裹紧手心,死死压进掌纹。
“啊,总算到了,”应知许抬眼,松了口气,“万幸。”
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特种车辆运载着近一层楼高的巨大立方体缓缓驶来。
漆黑的立方体表面布满不规则的海绵状孔洞,离得越近,周围反而越安静。
应知晓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休止囚笼。
通体用可吸收包括精神力在内的各种波的稀有矿石“裂帛石”打造,承受量濒临极限时,会发出类似撕扯纸张或布匹的声音。
是种专门关押哨兵的重型拘束设施,再精确些,一般用于关押被评定为“已迷失”的哨兵。
不仅她认识,其余学员们同样认识。这下,教室里不是窃窃私语,而是爆发起一阵惊异的讨论。
她根本没去听同学们在说什么,恨不得立刻冲出去。
最后的理智绊住她的脚步,喉咙发紧,一字一顿问:“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应知许轻轻叹气:“根据规定,任何有迷失风险的哨兵进入云顶都要有专人单独押送。你的哨兵自行进入,在学院门口遭到拦截,不接受劝阻。我查验了他的身份,发现原来是你的监护对象,这才用这种方式带他进来。”
“抱歉耽误各位的时间了,”他面向大家,稍稍鞠躬,“请等这位同学接回自己的哨兵。”
众人的眼神五花八门,好奇的、不耐的、厌恶的、害怕的……无一例外,都在看她。
恍惚间,应知晓觉得自己要倒下了,余光扫过那座休止牢笼,硬生生扳直肩膀走出教室。脚步虚浮、发晃,但一步也没有停。
负责押送的警卫校验过监护关系证明,打开了笼门。说是门,实际上只是从裂帛石立方体一面上切出的厚重石板。
一缕黑雾从缝隙里淌下,滑落地面,向四面八方散开。
这不是真实的雾气,完全由精神力构成。
随着石门拉开,越来越多浓雾涌出,墨色气团沉沉翻滚,精神力的优先级超过另外五感,挤占了她的视觉。
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