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臣寿数已定,这些事情还是看得开的。”
纵是其中真假不知,可说得这些话也到底有理。
上官栩沉默。
而徐卿安一眼不眨地关注她的神情,突然凝眸道:“而且……臣还有一个非选择娘娘不可的原因。”
上官栩瞧过去:“什么?”
他目光盈盈,情真意切:“臣还……爱慕着娘娘。”
——
饶是知道他一贯爱花言巧语,上官栩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惊了一瞬。
她微微恍惚,蹙眉道:“你说什么?”
“臣说,臣爱慕娘娘。”他丝毫不躲避她的目光,相反,相比于上一句话,他这次说得竟还要更认真。
上官栩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他欺骗。
徐卿安拱手:“臣自杏园宴上见到娘娘的第一眼时,臣便觉神摇意夺,只是初时,臣以为那不过只是惊鸿照影、刹那惊艳,想如娘娘这样皎如明月的人物,自是容易引人欣赏,臣也不过其中之一而已。可是后来,随着臣与娘娘之间不断的接触,臣才知晓臣已对娘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上官栩轻笑:“既知是不该有的心思,你为何还要说出来?”
徐卿安:“若论君臣,这自是悖德僭越,但若只论男女呢?臣也不能诉明情意么?”
上官栩无言,忽而想起他刚才从山坡后出来时的动作……
原来他早就心思不纯,他刚才就是在……!
可恶。
徐卿安见她不说话,脚下往一旁动了几寸,歪垂着头含笑地去寻她视线。
“娘娘也不必生忧,臣自知是臣一厢情愿,只是实在是今日情难自禁,一时没忍住便说了出来,臣不会求娘娘给臣交代的。”
上官栩讥讽:“你还想要交代?”
徐卿安拱手:“臣失言。”
他低头之际再抬眼悄悄瞧了她一眼,说道:“今日之话确实是臣一时唐突,惊扰到了娘娘。为表歉意,不如臣为娘娘赔上一桩补偿之礼可好?”
“又送礼?”上官栩揶揄道,“上次送个礼徐大人可就把御史台搅得一片混乱,这一次又是看准了哪儿啊?”
徐卿安含笑,干脆道:“娘娘不都说了么,御史台乱了,那么就总得收拾收拾。”
“哦?你是想……”上官栩听出他话中之意,将说不说。
徐卿安顺着步道往山下看了眼道:“刚才那位苏大人娘娘觉得如何?”
上官栩一下了然,凝眸沉声:“他可是苏公最器重的侄子。”
徐卿安却道:“在他之前,苏四郎应该才是最受器重的吧?呵,下场还不是那样。”
“苏相公树大根深,娘娘无论是想将他连根拔起,还是压制他的势力,硬碰硬都绝对讨不到好处,只能从旁开始,斩其枝丫,削其羽翼。”
“所以你就最先选择了苏行正?”上官栩语气听不出好坏的,“以前在御史台时,他可是你的官长啊,你就这么对他?”
“娘娘此言诧异。”徐卿安接言,眉目间带上怨色,“他虽是臣的官长,但其实刘昌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娘娘与我都心知肚明,如今臣背上的鞭痕仍在,臣又岂敢忘其伤痛,而事情行到这一步,他之后会如何对臣,臣也清楚,故而充其量这也不过是臣的自保罢了。”
“再者说了,古人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1],朝堂之争亦是如此,臣先选他也正如娘娘说的那样——这位苏大人备受器重,那么若是最受器重之人折戟沉沙,颓然倾覆失势,那他身后的培育之人是否也会因此身心受创,元气大伤呢?”
他微微笑了笑,如今表情温润,看似无害,嘴上却说着最无情,最让人胆寒的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就让其将死之前,百足尽断。”
——
风拂树动,草叶沙沙。
密林中,上官栩与徐卿安望着,长久无言。
她总算知道她为何分明抵触他却又需要他,但又还带着一股无端的恶意。
只因他眉眼之间带着她多年已不见的故人气韵,每每与他相望时,她视线都控制不住地停留。
可也正是因此,她厌恶他!
故人的气韵干净高洁,是她认为的世间上最美好的郎君,可是眼下这个相似之人却行着与他背道而驰的事情!
纵是千人千面,上官栩缺也始终觉得他带着故人的影子。
明月高洁、雅正,而他阴鸷、腌臜,他自是远远比不上故人,可偏他就像暗夜潭水,纵是明月高悬,他也总能倒映出一抹浊晖。
这又何尝不是对故人的玷污?
上官栩深深凝望着他,心室中愤意翻涌。
然而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呢?
故人已逝,世间本就没有与之相替之人,她如今要做的本就是那些肮脏的、让人不齿的阴谋诡计,这又和她以往相悖了多少呢?
她既已决意于见不得光的污秽中行走,那本就是要寻一个能在暗夜里为她所用的人啊。
而他虚伪、狠毒、不择手段,不正好么?能有几分故人气韵也不过意外所得罢了。
如此想来岂不也是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