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小屋木门被流风推开,露出那道飘逸出尘的月白身影。
“……卿卿。”
凌无心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姜雪卿移动视线,望见他紧紧蹙起的眉,与一双蕴着不愉之色的温柔双眸。
“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凌无心收起太清,来到榻边落座。
他垂眸审视着姜雪卿苍白消瘦的面容,眸中异色愈盛,甚至有几分责备。
“看看你,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姜雪卿没有开口,只是讥讽地看着对方。
真是演得一副师徒友爱的好模样。
只是姜雪卿早已看清凌无心的真面目,对方话中深意,无非是她这般行径,浪费了这张与母亲生得相似的脸。
凌无心别开视线,似乎根本不在意姜雪卿对自己的看法。
他回手端起榻边案上一碗早已冷透的米汤,用匙舀了,送至姜雪卿紧抿的唇边:“你看你现在,连寻常凡人都不如。春见就算留给你,你拿得住么?”
姜雪卿:“……”
她堪称厌恶地别开头,拒绝意味显而易见。
凌无心的耐心忽然耗尽。
磅礴若海的灵力蜂拥而出,将瘦弱单薄的女子提坐而起,他一手扼住姜雪卿脖颈,将她死死按在墙边:“姜雪卿,放下你的骄傲。你已经没有骄傲的资本了。”
“被师兄们连番折磨的滋味不好受吧?”凌无心生来温和出尘的面容变得幽暗冰冷,他另一只手堪称温柔地抚过女子因窒息而逐渐涌上潮红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愿意服软,我会让你的师兄们收手。”
“从今以后,你只需要做我一人的鸟雀……我来护你周全。”
他说着,微微垂首,依旧死死掐着姜雪卿细瘦脆弱的毕竟,额心贴上她冰凉的额头:“听话,好不好?”
姜雪卿两眼发黑,只觉几乎所有血液都涌上天灵,只待破体而出。
她颤抖的唇瓣翕动,久未得到水源润泽的嗓音沙哑破碎,吐字慢,却清晰。
凌无心生怕听不清她的乞求,特意侧耳倾听,却听见字字如钉。
“休……想……!”
冰冷如寒潮的灵力轰然于二人间爆裂而开!
凌无心首当其冲,又毫无防备,当即被狂暴灵力震退数步,唇角见红。
“你疯了?!!”他难以置信,失声大喊,“为了反抗为师,你宁愿燃烧自己半副剑骨???!!!”
姜雪卿半个字都欠奉,燃烧剑骨令她短暂恢复了力量,甚至比当年的全盛时期还要强。
见凌无心仍处于惊诧中难以回神,她眼疾手快抬手摄来太清,拔剑便刺!
“咯啦!”
剑尖刺中“凌无心”眉心,造成一片迅速扩张的蛛网状伤痕。
整个场景皆以此为中心崩毁,化作万千散发着血红微光的晶片。
一切幻象顷刻退却,姜雪卿挽剑而立,听见少年溢满惊喜的嗓音:“好美的一剑——”
“姐姐,我果然还是要带你回去!”
香奴鼓着掌显现身形,猩红眼眸晶亮慑人:“吾神定会喜欢你的……”
想要的信息基本都已得到,姜雪卿毫无半点与他周旋的兴致,春见溢满灵力,一剑刺出!
锋利无匹的剑芒仿若一场绵密凛冽的雪,封死了香奴所有退路。
少年有些忙乱地躲闪反抗几招,便被姜雪卿一剑撂倒,剑锋抵住心口。
“……姐姐,你真是让人惊喜。”
香奴又笑了起来,竟抬起双手,握住了春见剔透纤薄的剑锋,向着自己胸腔送去。
姜雪卿一惊,下意识想要抽手,谁知对方力道极大,硬是将剑锋刺入胸口半寸!
鲜血汨汨流出,顷刻便在二人脚下积起一小滩。
姜雪卿努力遏制自己垂眸的冲动,却还是余光瞟到了血泊中二人的身影。
蓦地,她瞳孔紧缩。
春见冰冷坚硬的剑柄忽然将她合拢的手撑大,重量也翻了数倍,令她不得不双手握剑,放不至将其掉落。
可那并非因为春见忽然变大,而是她自己变小了——变成了五岁时的模样。
姜雪卿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太阳穴,勾起无比喧噪的尖锐耳鸣。
她不敢抬头,却还是被对面传来的声音吸引。
那人说:“卿卿,再用力些。”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无比温柔地为她拭去不知何时涌出眼眶的泪水,姜雪卿抬头,唇瓣翕动,嗫嚅出声:“母亲……我……我做不到……”
“好孩子,不哭。”
女子口鼻溢出鲜血,往日温柔清冷的眉眼已然被血气染红,连瞳孔都猩红一片。
源源不断的滚烫液体失控般涌出眼眶,姜雪卿摇着头后退,却被对方双手死死攥住剑锋送入胸口,半点逃避不得。
她怕极了,终于哭喊出声:“不,我做不到!求你了母亲,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这柄剑太重了,重到几乎要压弯五岁孩童的膝盖与脊梁。
姜雪卿浑身颤抖,握着春见的小手逐渐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