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沈纤慈恼极了,怒极了,使劲儿挣了挣手,回身看了一眼,那老板娘拍拍围裙,拿起桌上那块碎银,笑得跟朵花似的。
裴述没在听她说什么,或者听见了却不理会,人一辈子有数不尽的话,有些话有用,有些话没用,有些话可以听一听,有些话甚至可以完全不听。
沈纤慈被人如此无视,如何能忍得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裴述突然停住脚步,将她推进了一处角落。
沈纤慈只顾着恼火,没留神周遭,被他拉着走出一段路,也不知他要去往何处,还没问个清楚,就被他推了进去,背身靠在墙上,视线骤然昏暗。
遮挡视线的苫布再次掀起,裴述也站了进来,本就狭窄的空间愈显逼仄,沈纤慈下意识往后贴了贴,旋即又站直身子,大声质问道:“你、你做什么?”
她竭力镇定下来,但发出的声音远不如她以为的那般威严,反而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裴述道:“你这么大声,是想把人都喊过来?”
沈纤慈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四周,头顶有一处斜杆伸出来,破旧的苫布挂在上头,跟后面的墙面搭在一处,像是一顶狭小的帐篷,耳边仍是人声鼎沸,心下不由得安定了些,底气也更足了,“都喊过来又怎么样,你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裴述回头看了看她,略侧了下身,给她让出了空儿,“你过来瞧瞧。”
沈纤慈迟疑了一瞬,往前走了几步。
那头,瘦猴带着人一路追过来,一双三角眼不断地往人群里睃巡,“就在前头了,快!跟上,跟上,不能让他们跑了。”
“不是说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小娘们,就两人用得着把哥几个全喊来?”
“八爷发话了,让咱们一定把人给带过去,兄弟们办好了这事,少不了大家的好处。”瘦猴赔笑道,“大家都提提神,那男的手里有功夫,刀疤的手都折了,待会儿见着了人,大家甭客气,一齐扑上去,把人擒住了,好去交差领赏。”
一个络腮胡的壮汉道:“尽管放心,哥几个也不是吃闲饭的,保准把那小娘们送到八爷床上。”
其他人跟着嘿嘿发笑,瘦猴这会子却笑不出来,他已经瞧出今儿这事儿不对头,不赶紧把事情了结,这把火恐怕得烧到他身上。
瘦猴抬手抹了把汗,焦灼地四下张望,追赶了好半天,愣是没瞧见人,心里叫了声糟,别是让人给跑了。
瘦猴等人一路追寻到那家面食摊子,一脚踢开桌凳,问道:“人呢?把人藏哪儿去了?”
老板娘慌乱地擦手,走过来小心问道:“几位爷要找什么人,这地儿就这么大点空,哪里藏得住人?”
“少废话,是不是有一对男女在你这儿吃过饭?”
“今儿赶庙会的人多,男女老少都有,不知道几位爷要找哪个?”
瘦猴心急如焚,连说带比划了一顿,“那男的这么高,女的这么高,身上灰扑扑的……”
老板娘立马恍然,“来是来过,可人已经走了。”
“朝哪边走的?”
“那边。”老板娘伸手一指。
瘦猴带着人赶忙去追。
沈纤慈躲在茶棚边上,看到瘦猴领着八个壮汉从街东一路盘问过去,心道还真让他给说着了,这些人果然又回头来抓人了。
想不到天子脚下竟然有此等为非作歹之徒,那些官员都不管管么,沈纤慈义愤填膺,瞅着瘦猴等人从街上过来,她顿时敛声屏息,唯恐此处不够隐蔽,被他们发现端倪。
偷偷看了眼外头八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又睨了裴述一眼,沈纤慈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他靠不靠得住。
瘦猴等人从面食摊子出来,奔着老板娘指的方向追去,并没有在那处茶棚停留。
沈纤慈松下心弦,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站的距离有点过近了,近到连他衣襟上的细密针脚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撇开眼,悄悄往旁边挪了下脚。
裴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我劝你不要乱动。”
“人都走了,还躲在这里干嘛?”
“人走了,难道就不会回来?”
“你是说,还要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你何不搬条凳子坐着等呢?”
沈纤慈偏不听他的,拍拍裙子上的土灰,抬步走了出去。
裴述也不拦她。
沈纤慈没走两步,又忙不迭地退了回来,若不是她反应快,差点跟去而复返的瘦猴等人打个照面。
沈纤慈以为他们是察觉到什么,才调头返回,谁知那些人行色匆忙,一味地往回赶,打前面经过时,都不待停留半步的。
待那伙人走远,沈纤慈扭头去看裴述,见他仍是伫立不动,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述道:“我在想有的人是否天生就爱跟人唱反调。”
沈纤慈俏脸一红,有心辩驳几句,又好似应了他方才的话。
少顷,裴述出声道:“走吧。”
沈纤慈仍有些不自在,听到他开口,犯傻问了句,“去哪儿?”
裴述掀开苫布,走了出去,“那些人匆忙离去,必有更紧迫的事情赶去处理,此刻无暇他顾,你还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