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小时候梅女士总是骂她是小狗,就知道吐着舌头傻乐,再大些,梅女士说希望她能一直快乐下去,所以赵端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朝着梅女士说的"快乐小狗’这条独一无二的赛道上勇往直前。
可所有的快乐截止于她在前往山西的动车上睡着,然后一觉醒来,她来到这个鬼地方。
那些密密麻麻,挂在树上,飘在水中,又或者直接倒在路边,他们已经腐败,泡发,又或者新鲜到你以为他只是睡着的尸体。她恐惧,害怕,甚至不敢单独一个人睡觉,在视线中是无法言喻的死亡在浮现,在呼吸间是触手可及的生命在流逝。她从未有过这么大的精神压力,近乎绝望,乃至后来在宗泽处,她的生命得到了保障,但还是会经常莫名惶恐不安,因为那些日夜可闻的金军鼓声,那些从未断绝的百姓哭声,甚至是所有人充满期冀的目光。他们希望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是期望得到从龙之功的富贵。
是贫瘠到一无所有的性命。
是他们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垂死挣扎。
赵端从未有过这样的痛苦,她感到一把刀悄无声息地悬在她头上。刀锋锐利到她只是想悄悄抬起脑袋,四处张望这个糟烂的世界,就能感觉到近乎冰冷的刀尖轻轻触碰到她的耳朵。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然痊愈,但每次摸上去,还是会有无法言喻的痛感。
她不得不蛰伏在破旧的汴京城中安静观察着,直到那充满噩梦的一她突然想明白了,让她恐惧的根本就不是那个闻所未闻的金军。是那个狗屎操作的大宋。
是那个朝令夕改的朝廷。
是那些人云亦云的消息。
南下,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守北,四面漏风的汴京很危险。
她想,她不能在危险中绝望。
既然她无法从容离开汴京,那就必须学会在这个诡谲的皇城中学会迈出第一步。
今日,是她精心挑选的日子。
面前之人,是她仔细慎思的人。
清理土地,更是她一步步推波助澜到此。
王善,一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盗匪,在国家危难时刻只会刀锋向内的人。
他的立场很是模糊,相比较杨进的深沉打量,犹豫不决,王再兴、李贵只求荣华富贵,丁进的识相投诚,王善总能露出最憨厚的笑,却在无人处露出锋利的獠牙。
他是汴京最不稳定的一个因素。
道德大义只能暂时的压制他,唯有权利财富才是天然吸引他。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土地更能牵动人心的。在人间,再也没有比皇家的权力更有吸引力。公主赵端天然拥有绝好的两个筹码。
她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浸染两月,沉默地注视着所有人,好似海绵般模仿着,学习着,到最后自己似模似样走出这一步。她想要为自己能亲手斩开面前的迷雾。
“公主可是贵人,宗知府都要捧在手心的人,如何能和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人做交易,可别戏耍俺兄弟。“王善还算稳得住,四两拨千斤地试探着。赵端笼着袖子,神色温柔体贴,声音循循善诱:“如今时局,封侯事在己,功名不信由天啊,王统制,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这样的时机。”王善眼睛不受控制亮了起来。
“这,公主何意?"他到底按捺不住,声音微微扬起,目光中有丝警觉,却也有遮掩不住的喜悦。
赵端没说话,只是手指慢条斯理抚摸上袖口的珍珠,细若发丝的金丝银线绞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缀在袖口,边上还有用彩绘工艺饰以的牡丹,光是这一小节的工序那是寻常人难以复刻的奢华和手艺。王善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这一眼就露出贪婪之色。皇室奢靡,由此可见一般。
当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想来陛下想要南巡的消息,你们也是知道的?“赵端面容微动。王善勉强收回视线,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金人强势,难免会反扑,官家乃国之重纲,南巡也是无可厚非。”
赵端并不对此发表意见,只是笑说着:“九哥南巡,几次三番来信催我一同前往。”
此话一出,别说王善,屋内所有人都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直勾勾盯着赵端看。
他们愿意归顺宗泽,有一个很大的考量就是开封有一位官家的亲妹妹。皇家宗室就像一面耀眼旗子,天然吸引着天下所有人。人人都说官家和公主兄妹情深,让宗泽来巩固开封,甚至还提拔陈淬,就是为了保护公主。
只要公主在,那明朝廷就不会放弃汴京,只要汴京在,官家迟早会回到京都,只要官家回来,那今日的众人就是第一批享受到富贵的人。天下熙熙攘攘,谁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来。小公主神色悲悯:“诸位为北人,我也是,我也并非大义凛然之人,如今国事危机,南下可以避祸,可每每看到汴京城,就忍不住在想,那北人呢?”她声音紧接着微微高昂起来,环视众人,一字一字认真说道:“我身为公主,享万民福祉,如今北地沦陷,北人受难,无数百姓深受苦楚,我当真是…心痛至极。”
声音哽咽,年轻的小公主面容悲痛。
王善也跟着面容沉痛起来:“公主如此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