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后宫诸妃嫔闻之,皆暗自松了口气。须知皇上勤于政务,素性清冷寡欲,向不耽于女色。除却那幽禁的婉妃与如今的荣嫔,从未有妃嫔得他连续两夜召幸。
先前闻得皇上竟连续两夜临幸云烟,众妃嫔几欲咬碎银牙。唯恐今夜再续,所幸并未。
荣婉长舒一气。还好。还好。纵是陛下昔日最宠她时,亦无连续三日召幸之举。那新承恩泽的云采女,看来亦不过尔尔。
皇后长舒一气。还好。还好。还好甚么?她其实也不甚清楚。先前其他妃嫔侍寝,她虽偶有不豫,然身为六宫之主,须持大度,故那点不豫终究不深。
然则云烟侍寝,不知何故,她竟半分大度不得。每思及此,便如利刃剜心,痛不可当。
右手抚心,皇后辗转难眠。
天色未明,澹临已起身早朝。散朝后略进早膳,复理朝政。直至日影西斜。
清风又起,澹临目光不觉飘向身侧锦凳。
未几,澹擎苍入殿议事。
若说澹临如一片清冷幽邃之寒潭,澹擎苍则似一片凝结万载之冰湖。纵是面对情谊深厚的皇帝,澹擎苍面上亦是一片冰封之色,恍若天生便已冻结,永无融化之期。
澹擎苍正与澹临议及边关军情,见其似有走神,屈指轻叩御案:“六弟。”
澹临回神:“四哥?”
二人私下相处,素来只论兄弟,不论君臣。
澹擎苍:“边关军务,事关重大,六弟切莫分心。”
澹临意识到方才是因念及云烟而失神,面色不由一沉。他实不该为她,而误了正事。
议罢正事,澹临轻揉太阳穴,道:“四哥,此番你回京,母后特意嘱朕催促,道你年岁已然不小,府中尚无一主母,着实不成体统。”
澹擎苍道:“我已多次言明,此生不娶。”
澹擎苍素来对女子毫无兴致,唯钟情于征战沙场。毕生所愿,不过保家卫国,与六弟共治大昭盛世,从未思及娶妻生子。
又闻其拒娶之言,澹临摇头:“如此,何以传承血脉?”
“我不需此。”
“罢了。”澹临不再多劝。他深知四哥对女子确无兴致,多年劝说皆徒劳无功,此番亦与往昔无异。
待澹擎苍离去,澹临凝望那空置锦凳,胸中忽感烦闷难当,再难伏案。遂起身离座。
大太监高德全:“皇上欲摆驾何处?”
“随意走走。”
高德全趋步随侍。
漫无目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高德全忽见前方正是寒霜轩。见澹临驻足轩前,高德全心下立时雪亮:陛下这哪是随意走走,分明是专程至此,欲见云小主一面!
高德全忙不迭给澹临递台阶:“陛下想是走得乏了,不若至云小主殿中稍歇片刻?”
澹临颔首。
“皇上驾到!”
云烟并未出迎,兀自伏案习字。直至澹临行至案前,她亦未曾抬首一顾。
澹临目光落于云烟身上。她大抵是才沐过发,三千青丝犹带微湿,披散身后。一袭朱红罗裙宽曳于地,宛如一朵红花,从上自下盛开,迤逦铺展至地面。
发梢微湿,罗裙红艳,此刻的她,恰似一朵凝着晨露的娇艳红花,潋滟生姿,楚楚动人。
云烟书罢一纸,轻吹墨迹,置于案侧,复展新笺。澹临目光移向那已写就之字。
澹临视线于字迹间流连片刻:“喜欢簪花小楷?”
云烟未答,默然运笔。澹临取过她所书字纸,细观其笔意。复又抬眼看她。
她静坐习字,敛去一身锋芒,格外温婉娴静。然此刻温婉如水的她,笔下之字却透出桀骜本性,字字如藏锋锐。
云烟抬睫,将新写好的字递与澹临:“送你。”
澹临微感意外。方才他入内,她一直未予理会,此刻却和颜悦色赠他一幅字。
他看向手中纸笺:“此乃你所作之词?”
“嗯。”
澹临未言。此词……写得实是欠佳。她书法带颇佳,词才竟如此粗陋。
云烟:“念来听听。”
澹临:“卧似隔初升,意透达初升。遥闻卧似水,意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春绿。”
听他念完,云烟弯起眼角,笑起来。
她这一笑,令满室生辉。澹临视线凝于她笑靥之上:“笑什么?”
“笑你念得真好。”云烟侧身,“凝翠,传晚膳。”
“是,小主。”
澹临未走,留此共进晚膳。
白饭一盆,杂粮粥一盅,炖肉一碟,白菜炖豆腐一钵,炒笋丝一盘,蛋花汤一盆。此乃今日采女份例之晚膳。
瞧着案上粗简膳食,澹临蹙眉:“就这些?”
云烟也不管他,自顾用膳。
澹临侧首,命凝翠传膳,将云烟素喜之晚膳尽数呈上,更添滋补之燕窝、鱼翅、鹿筋等物。
澹临见云烟轻轻和鱼豆腐汤,默然半晌,道:“往后要吃什么,直接与尚膳监说。”
“或许狗会稀罕你的赏赐。”云烟感受着身畔源源不绝的浑厚气运,不咸不淡道。
澹临:“你若欲自点膳食,便为朕诞育一子。怀嗣有功,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