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也非她命你扯谎。”
云烟那贱蹄子无法无天,她若不见她,必是直言相拒,断不会假托病辞。多半是这丫鬟自作主张,谎言称病。
凝翠噗通跪倒,连连叩首:“娘娘恕罪!是奴婢————”
皇后截断她话头:“滚开!”言罢,径直越过她,向内殿行去。
室内熏香细细,清烟袅袅。柔光透过轻纱帷幔,将一室内映得青烟般朦胧。
云烟身着素白罗裙,静静立于案前,执笔挥毫。
她一袭白衣胜雪,绸缎随身形滑落,恍若流泻的月华,清冷无瑕。
上回见云烟,她一袭红裙,艳如彼岸之花。此刻一袭白衣,清若云中之月。皇后脚步不由一顿。
云烟轻提狼毫,身形随笔意微微起伏,笔尖游走宣纸之上,沙沙轻响,宛若微风拂过林梢。
她似已与尘世隔绝,心神尽付于笔墨之间。那份专注,那份清逸之态,恍如云端神女挥毫泼墨。
见云烟浑然忘我,竟未察觉自己驾临,皇后重重咳了一声。
云烟依旧垂眸运笔,恍若未闻。
随皇后前来的宫娥极是乖觉,忙高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云烟却是“不动如山”。
皇后快步近前。甫一近身,目光落在云烟笔下的字迹之上。
云烟的字,亦如其人,极是好看。清逸飘然之间,隐隐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风骨。
好一幅有骨力的字!一个娼籍出身的女子,竟能写出如此风骨,倒不似那等浅薄庸俗之辈。皇后心底掠过一丝欣赏,转瞬被她强行压下。
云烟似才发觉皇后立于身前,抬首道:“谁许你进来的。”
皇后昂首道:“本宫乃六宫之主,你这里本宫想来便来。”
云烟:“那我也想泼就泼。”话音未落,手中墨汁已尽数泼向皇后衣袍。
四周登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众人皆被云烟的胆大妄为震住。
皇后凤目圆睁:“你!”
云烟笑眼弯弯:“嗯?”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云烟道:“你来此作甚?若无要事,速速离去,莫再扰我。”
皇后嘴唇微颤:“云氏!你屡犯宫规,大逆不道!”
“又是来训诫我的?”
“自然!此乃本宫分内之责!”
“你既知我必不听,为何还要特来此处说这些废话?不嫌麻烦,亲临此处,你究竟是真的想来训诫,还是……想来看我?”
皇后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脸噌的一下红透。
云烟唇角笑意愈深:“被我猜中了?”
“胡说!”
“我是否胡说,你扪心自问。若我所言是虚,便教你天打五雷轰顶。”
她自己若是胡说了,难道不是她自己天打五雷轰?这小贱蹄子,真是会做套!皇后差点被云烟绕进去,她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掉头气冲冲拂袖而去。
回到未央宫,她喘息良久,方勉强定下心神。云烟这小贱……贱字不知为何再也说不出来。她咬牙,云烟这小蹄子,真真能将人气死!
她扶额长叹,目光扫过长案上一只锦盒。盒中所盛夜明珠,乃是昨日她弟弟送入宫中,预备进献皇上的贡品。
思及皇上,她眼光微动。近几日皇上忙于南方水患,尚未召幸云烟。云烟入宫至今,还未曾侍寝。
想到日后云烟终将侍寝,皇后心中顿觉极不自在,宛如有人将一瓶陈醋尽数倾入她心田,酸涩难当。
下午,皇后往太后寝宫请安。礼毕,太后留她叙话。
太后:“闻说新进的一位采女,没规没矩,不知礼数,竟不去你宫里晨昏定省?”
皇后心头一紧,忙道:“她并非不知礼数,实是身子孱弱,无力每日定省。”
“身子不好?”
“回母后,正是。此女生来带疾,自幼体弱多病。”
太后微微颔首,未再多言。皇后暗自松了口气。若非如此应答,太后恐已降下严惩于云烟。
步出太后宫门,皇后猛然省悟,自己方才竟在太后面前为云烟开脱!一念及此,她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之极。她何必替那小蹄子说话?让太后严惩她岂不更好?
她银牙暗咬,复又气冲冲地回了自己寝宫。
彼时,云烟正用晚膳。海棠满面喜色奔入:“小主!传旨公公到了,陛下有旨,今夜召您侍寝!”
“陛下翻了您的牌子!”
云烟只淡淡“嗯”了一声。
侍寝前例要香汤沐浴。凝翠海棠欲精心为云烟梳妆,云烟嫌其繁琐,只随意挽了个发髻,斜插一支红玉簪,便登上轿子。
大昭嫔妃侍寝是乘轿子,并非像有些影视剧里那样,衣服被剥得干干净净,裹在被子里,跟个牲畜似的被太监抬去寝宫。
太极宫,昭阳殿。
殿内琉璃盏烛火轻摇,与四壁夜明珠相映。流光映在金砖地上,地板光影幢幢。
地上铺陈织毯,精美绵软,毯上金线盘绕,纹饰繁复,仿若将这世间华美尽织于这方寸之间。
御榻上锦被簇拥,冰蚕丝被薄如轻云,叠覆如新雪。
这便是帝王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