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电影是感受一场他人浓缩的人生,那么旅行就是亲自体验。风从窗外吹进来,周亓谚把下巴搁在宁玛头顶,双手抱着她往外看,两人感受着同一刻的,带着废土气息的空气。
吹乱了一整个夏天的黑发,终于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宁玛,我明天走。"周亓谚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虽然早有离别的准备,但宁玛的心一瞬间还是酸酸涨涨。刚刚被小镇废墟震撼到的心情也没了,宁玛现在只想和周亓谚贴贴。但毕竞好大一个的张哥坐在前面,宁玛不好意思做出太亲密的举动。所以几十分钟后,在黑独山外围,宁玛和周亓谚携手登上一座山包。两人远眺本该荡气回肠的连绵墨山,却硬生生被她的哼哼唧唧声缠住,演成了一出你是风儿我是沙。
宁玛挽着周亓谚的胳膊,蹭来蹭去,编得油光水滑的辫子都乱了。周亓谚帮她捋碎发,指尖略过宁玛绵软的耳垂,没忍住,捏着揉了两下。突然,他有点好奇:“你怎么突然开始编双麻花辫?”宁玛一滞,支支吾吾:“就…嗯,你那天给我编了之后,我觉得挺好看的,哈哈。”
有点找借口的尴尬感。在周亓谚眯起眼睛,准备进一步拷问的时候一一“姐姐可以拉我一把吗?”
山坡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宁玛和周亓谚都低头去看。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只脚踏在前面,有点气喘吁吁。宁玛伸手拽她,有点奇怪:“你怎么一个人上来?你家大人呢?”小女孩被宁玛拽上来,朝远处的一个山包指了指:“那儿呢。”宁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三个女人正凑在一起拍照,兴致勃勃,好像完全忘记,队伍里还有一个小朋友不见了。好像预料到宁玛这样的大人会问什么,小女孩提前开口:“是我妈和我两个表姐,我跟她们合不来,我表姐觉得我自以为是,我妈骂我是个扫兴的小孩。小孩说得很平静,她盘腿席地而坐,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一盒色粉、一盒彩铅,准备写生。
宁玛和周亓谚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同样的诧异。下一刻,宁玛和周亓谚一左一右,在小女孩身边坐下来。女孩翻开画本的手一顿,似乎听到了那些熟悉的数落声一-你一个小孩不跟紧家长,乱跑什么?你这是在干嘛,画这个有什么意义?直接拍照就好了附…“你们要阻止我?"小孩垂眸,声音冷淡。“不,我们来加入你。“宁玛微笑。
“哈?"小孩没崩住,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可以分享画材吗?"周亓谚问。
“你们会画画?"小孩不太信任地反问。
周亓谚视线在她的画材包装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说:“申内利尔、霹雳马。”
这确实是她画材的品牌,惊喜感瞬间点亮小孩的眼睛:“对!”小孩的情绪很直接,她咧嘴笑,然后从线圈本上拆下两页画纸,分给宁玛和周亓谚。
此刻小孩对宁玛和周亓谚充满了好奇,她坐在两个人中间,把自己的画材摆开,任他们选择。
她看见这个姐姐挑了一支彩铅,完全没有卯点定位,直接开画,笔尖像流水一样,在白纸上蔓延。细密的线条圆润重叠,一层一层,垒出山脉的模样。小孩看了一会儿,突然瞪大眼睛一-这姐姐竞然是倒着画的!一般人画画的顺序,都是先画轮廓,再往里填充细节。但宁玛考虑到这荒山野岭,削笔不方便,她是反着来的。先用尖细的笔芯把细节脉络勾好,随着笔尖慢慢变粗,变圆钝,线条也变得更实。
小孩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书画同源,但她本能的觉得宁玛画画像写字,她的画面有一种抑扬顿挫的感觉,看着特舒服。这时候她终于想起来,去看一眼那个哥哥画得怎么样了。先前看的时候,周亓谚正拿着色粉条在大面积铺色,还看不出模样。现在小孩再去看,似乎隐隐约约看出来了,她问周亓谚:“这是俯瞰视角吗?”
“嗯。"周亓谚懒散应声,指腹侧着将色粉揉开。随着画面一点点完善,小孩觉得自己好像飘到了云端,原本眺望不到的山脉,此刻尽收眼底。也许是为了帮她节省画材,这哥哥画得很浅淡。但一切的深浅都是对比出来的。由深到浅的过渡被周亓谚画得宛如天成,既像山尖到山脚的坡度,又像云气缭绕。山脉铺满整个画面,没有给天空和大地留位置。
如果你未曾看过西北的群山,你可能不知道这幅画画的是什么,但如果你见过,就会知道这是多么恰如其分的描绘。好家伙,她今天遇到的是什么大神。小孩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画…“送给你。"周亓谚把画递给小孩。
宁玛和周亓谚两人被小孩隔开,并不知道对方在画什么。听到周亓谚说话,宁玛才转头看过去。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的画。
周亓谚看出宁玛模仿的是榆林西夏窟里的线描,而落在宁玛眼中,周亓谚画的山,却有在墩墩山俯瞰阳关的影子。
上一次的离别还历历在目,这一次离别又要到来。旁人干杯,要说的都在酒里。而宁玛和周亓谚则低头看画,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孩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好像知道她该画点啥了。“你俩能亲一个吗?”
小孩口出狂言,宁玛收尾的笔尖差点折断一-这不是普通的小孩,这是小孩姐啊!
小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