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密了不好拍,回去洗头吧。”宁玛敷衍道。
然后宁玛拔腿就走,不再在门口逗留,周亓谚笑了一下,跟着她一起过去。
宁玛的画室不大,只有一张长桌,但上面并没有放画,只有五颜六色的小碟子压在毛毡上。
长桌背后是几乎挑高到顶的置物架,更多的颜料、画笔、宣纸堆满了它,甚至还挂了一把巨大的三角尺。架子收拾得不算整齐,但大约她总能准确找到自己想要的。
宁玛还在窗户对面摆了一个大型画架,钉着一副等身大小的菩萨图,慈目低垂。丹朱热烈,青金沉敛,还有许多空隙尚且留白。
应该还没画完。
至此,周亓谚才意识到,这幅并不是什么打印的摹本,而是宁玛亲笔所画。
宁玛洗手擦干,然后端起桌面的小碟子,用指腹把骨胶和颜料重新研磨在一起。
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宁玛很自然地开始未完的工作,而周亓谚也很自然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宁玛作画。
窗帘被拉上,日光灯散发着稳定的亮度,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
宁玛把笔尖多余的颜色滤走,突然手腕停顿,终于想起来身后的周亓谚。
她转过身问:“你无聊吗?”
周亓谚撑着头答:“还好。”其实一点都不无聊,甚至觉得有点好看。
他甚至突然懂了,为什么有的人很喜欢看直播。
周亓谚看着宁玛仰头举着胳膊,忽而凑近忽而拉远,一点一点,慢慢描摹填补画面的样子,很宁静平和。
就像昨天他忽而转身,看到的那株落荚纷飞的榆钱树一样。
周亓谚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亲手用纸笔画过一幅画了。小时候的他明明也是如此。
但宁玛把他的放空与平和,当成了无聊发呆。
宁玛嘀咕:“是不是你们外面的人都特容易无聊?旅游都觉得无聊。”
“你说什么?”周亓谚发笑。
“说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宁玛叹气,“旅游多好啊,我都没旅游过呢。”
周亓谚本想问她为什么不去,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是何不食肉糜。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想去哪?”
宁玛思考了一会儿,认真说:“都可以,我就想多出去看看。”
宁玛认为,人只有多出去,才有更多机会。
如果当初她不翻山越岭地去上学,就没有机会能到成都去打工。如果没有在成都打工,就不会遇到嬢嬢,不会来敦煌。
宁玛回过神,用笔尖把碟子里最后一点颜料舔干,画下去。
但还差了一点。
于是她终止这个话题,对周亓谚说:“既然你无聊,来帮我磨颜料吧。”
宁玛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头是绿色的碎末。她把碎末倒入乳钵,递给周亓谚。
周亓谚接过,用捣棒拨了拨,看着这似曾相识的颜色,问了句:“孔雀石?”
这下轮到宁玛震惊了:“你认识?”
“岩彩,大概知道些,但没上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