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19章
尽管来来回回盘算过几日,独自面对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还不能逃跑,沈幼宜仍稍有几分怯意。
只要能维持着足够舒适的距离,无论是遇上哪个男子她都能察言观色,信口开河,把人唬过去也就算了。
她骗过一个又一个人,连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内监也无法发觉贵妃的转变,可轮到元朔帝身上,她着实踌躇了许久。
皇帝与贵妃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同心帐里,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天子的眼睛。
而她对元朔帝却所知甚少。
一旦引诱他踏入瑶光殿,之后发生的一切就不完全把控在她掌中,而偏偏就是这个最难糊弄过去的男子,能决定她的生死。可她最后还是允许一头猛兽迈着悠闲的步伐进来,巡视标记着原本属于她的领地,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将她一点点撕碎,而后大快朵颐。她没有退路了。
美人的身子微微颤抖,如迎风摇曳的花枝,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消失了,目中露出惊慌祈求的神色,不知道是秋夜里冷的,还是被他吓出来的,元朔帝垂下眼,并不言语。
反而前踏一步,伸手穿过她腰间,稍稍一提,便将她顺顺当当抱了起来,甚至将沈幼宜掂了两掂。
他在生气的时候不喜欢多言。
更不想听她花言巧语,看她流那一串串虚情假意的眼泪。沈幼宜被重重搁置在罗帷之后的榻,身前的男子并未屈膝上榻,反而离远了些,欣赏她薄罗衫子底下的潋滟风情。
细细的金链原该高居于女郎云鬓之上,顺着发丝盘绕成几股,如今却沾满了她衣怀香气,松松散散地囚住一只狐狸雪白的皮囊。一个猎户女儿捆绑猎物的手艺,远远不及献俘礼上的那些君臣来得严谨。但她送的这个礼物,却比往年那些万寿图、紫檀瑞兽屏风、七宝琉璃塔、青玉巨瓮都更合意些,更近于突厥进献的日月杯。波斯水晶为胎,壁上嵌刻有三十六棱,灿烂光华,注酒于杯,有流光满室之效,如日月普照,同这水晶杯一并献上的,还有可汗的头颅与漠北广袤土地。身内的血液汩汩流淌,是兴奋引起的暴戾,令人有征服、折磨,甚至撕碎她的欲,这种念头自屠戮昭阳殿以来便深深埋在心底,今日却被这细细的锁链引诱出来,甚至蓬勃更甚。
他们之间仍有一道不可提及的鸿沟,恰如银河天堑,可既然割舍不下,那便不必置于面上,徒然生气。
然而虽是风雨欲来,可面上总是宁和的。
但她偏偏从来不是识趣的人。
沈幼宜从未承受过男子如此放肆的目光,就像一把刀,一寸寸割掉她的伪装,她几乎要哭出来,只好抬手,战战兢兢地去抓天子腰间系带,轻轻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些。
她惶恐、不安,更担心元朔帝居高临下,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陛下还讨厌我嫉妒别的嫔妃吗?”
她的媚弱可欺引不起男子丝毫的怜惜,反而勾起他心底更多的恶念,然而元朔帝却微微蹙起了眉。
妇人争风吃醋、甚至生出风波固然令主君反感,可她的这些刁钻并非不能容忍,那些没由来的吃醋他也不放在心上,至多只是觉得年轻的女郎敏感多思,患得患失。
元朔帝不答,沈幼宜想这一条他大抵是默认了,在长安的事情她不知晓,可是自从来了行宫,她从未见夜间有嫔妃出入清平殿,即便白日里有后妃求见,也很快就告退了。
虽说沈幼宜早知飞上枝头的代价就是与许多女子共享一位丈夫,还要为此斗得心力交瘁,可隐蔽刺探到这一点时,她还是有几分欢喜,也有几分忧虑。她有心逢迎一番,想起岁朝那些时日的暗示,猜度起她背后之人的意思,双颊越发热起来,莞尔一笑,讨好地迎上去一点,仰头道:“阿臻好不容易得到了您的宠爱,并没有别的坏心思,就是见不得自己喜爱的男子宠幸旁人,我想得到陛下的专房之宠,也想、想和您生儿育女,好好地侍奉您。”元朔帝膝下子嗣不多,孩子少些的人家无论生男生女都会喜欢,譬如她阿耶阿娘,而且他如今这样喜爱自己,不管她生不生得出,这句话总是讨人开心的她说完后,便听上首的男子轻轻笑了一声,可那笑声不似欢喜,反而有几分讥讽意味。
与之相反,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金链处勾绕两圈,向上一提,几乎叫她离榻而起。
细软的金锁原本深嵌其上,倏然离开它原本的位置,叫沈幼宜惊呼一声然而此刻无言的环境更令她惊惧。
一只猎物垂死前总要挣扎几番,她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您就是生气也不能不说话呀,我怎么惹到您了?”
这种预感就好像一只煮熟的鸭子忽然扑腾起了翅膀,马上要在她面前飞走了。
鸭子不止要飞走,还要来找她报仇了!
元朔帝目光深深,神情阴郁,嘴角扯出一点笑来:“卫兰蓁,朕从前待你是不是太好了?”
好到她忘乎所以,直到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调笑出囗!
简直是荒唐,可笑之至!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到了今日,竞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还拿这些虚伪的情话敷衍哄骗。她曾无数次伏在他膝头捉住他的手指轻咬,慵懒回应着他对儿女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