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想一想,都毛骨悚然。
可末尾添上一笔“萧侯”,莫名其妙,也酸溜溜。
二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要说改嫁就是给前夫戴帽子,她成为元朔帝嫔妃的时候故陵阳侯头上那顶帽子已是天下皆知,还用等到今天才在九泉下心酸么?
皇后待她很好,送她宫人,失宠许久也没嫌弃她不中用,可一旦想做什么事情,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总是束手束脚。
檀蕊本来瞧着贵妃面色红润,疑心娘子是不是故意的,可贵妃呆呆坐在那里,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身子微微发颤,招手教她过来伺候,不免稍稍吃惊。
贵妃原本也只想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便寻借口溜走的,她没瞧出哪里值得娘子生气动怒的。
沈幼宜摸了摸她的脸,面上还能浮出一丝笑,柔声道:“你原本是伺候皇后的,被指来做我的侍女,也委屈你了。”
檀蕊惶恐摇头:“娘娘这话是折煞奴婢了,您待奴婢极好,提拔奴做了身边最亲近的掌事宫人,从来也没有主子这样看重过奴婢,怎么说得上是委屈呢。”
贵妃对她的效忠却似不屑一顾,莞尔道:“可我现在要死了,你也觉得很好吗?”
虽说贵妃常常有些教下人不明白的心思,可这样的话却是头一回,除了昭阳殿那晚,檀蕊从未见过她灰心成这样,她颤抖道:“娘子是身上难受?”
沈幼宜只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担忧迷茫,疑窦丛生,稍一沉思,才缓缓道:“不瞒你说,我做过许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又屡次挑衅嫔妃,女子从一而终,我能苟活到今日早就对不住郎君,如今又被外人知道那些没脸的事情,断然是活不成了,只想死前写一封陈情书与陛下相诀,而后从容赴死……盼着陛下宽容,瞧在燕国公府的功勋上,保全我一家性命。”
短短半日,檀蕊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事能教娘子性情大变,萧侯的三年祭礼虽近,可贵妃犯不着难过自伤到寻死觅活的地步,她勉强镇定下来,宽慰道:“争风吃醋是女子本性,陛下纵然恼了一回,可您在行宫一向安分守己,又决心争上一争,什么事能教您连辩驳都不敢辩上一句,一心惦着……”
贵妃合上眼,疲倦道:“这回的事比那次重得多,连二殿下都知晓了,陛下知道只是早晚的事情,倒不如给自己留些体面。”
只因为她要求专房之宠,皇帝就翻脸无情,那这一回她被二殿下吓破了胆,要在御前自白,瑶光殿全无活口也在情理之中。
二皇子还不至于拿这事告发她,皇后亲近的妃子和太子不清不楚,东宫与中宫谁也得不到好处。
只要有一线希望,人总是盼着能活,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也不会例外。
……
贵人迟来,太后开宴前才落了座,元朔帝穿了戏装,登台为她唱一出热热闹闹的神仙戏,天子寿辰彩衣娱亲,是载入史书的盛事,可她的目光落在席间,却察觉出一点不寻常。
皇帝更衣回身落座,仍是一身天子威仪,虽不轻易言笑,也比往常透着些松快。
但与之相反,皇后与嫔妃的神情却十分微妙……贵妃的席位是空着的,可惯要出风头的杨修媛今天都安静了许多。
太后微微蹙眉:“贵妃还病着?”
这话是问皇后的,元朔帝却半转过头来,语气平和道:“阿娘别恼,她也不是有心的,只是……胆子有点小,方才被唬到了,儿子已经吩咐人请了女医,稍后会去瞧一瞧。”
同母亲当众说起这些儿女私事未免不妥,她胆子不小,心却小得很,要是教外人知道她的心思,又不知要恼成什么样,元朔帝无意为这点小事废立太子,还是刻意避开了赛场上的不快。
太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十分挂心,却对皇帝的反应颇为惊异,往常她有意撮合两人,不说贵妃那边怎么个别扭,皇帝是连见都未必肯见,连贵妃二字都很少提起,今天竟主动为她说起情来。
做娘的还要管他今晚去不去瑶光殿?
明明住得最近,好像宫道画出一条银河天堑,对岸的两人虽见不着面,却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先软和一点。
真不知道皇帝到这年纪还同后宫的娘子们较什么劲,既然还有那么几分喜欢,下口谕召她到清平殿里承幸,贵妃还敢不来么?
顶多贵妃露出来一点后悔的意思……她略微没留心到,自己这个儿子和卫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好了?
不过什么样的和好法子能教贵妃起都起不来?
太后的眼神微妙起来,可按照这心思去想,再瞧着座上的嫔妃,好像又很说得通。
雷霆雨露,尽在一人身上,贵妃得宠的时候没什么好说的,她年轻娇媚,君王还贪着新鲜,可失宠后也没谁能分到这一点半点,直到贵妃又得了圣恩。
虽说御体没什么毛病是好事,可她还是有几分嗔怪,这闹得太过了:“皇帝是该多体恤些。”
元朔帝极顺从地应承了下来,他已经过了脸红心跳的年纪,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不必强行纠正,弄得双方难堪。
母亲应当想得有几分偏颇,但也不完全错。
她把心思都花在了床笫间,一旦翻脸,求人和好的手段只有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