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很少有在清平殿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沈幼宜出行还是多有不便。
卫贵妃去年这时候正是如日中天,即便是失了宠,照旧住着离天子居处不远的瑶光殿,两殿楼阁相望,隐约可见其中人影。
而且至今也没人来传皇帝的旨意,要她从这座壮丽且临近帝王的殿宇中搬出去。
但圣驾来到行宫的第二日,太后身边的江嬷嬷就来瑶光殿请她叙话。
太后所居的望明殿地处清幽,与皇帝的清平殿相去甚远,而为寿宴搭建的戏台就在两殿之间的凤凰楼前。
自从在假山后遇到过太子,沈幼宜再也不敢随意溜出来玩闹,出行都用的是全副仪仗,将从前卫贵妃的做派学了十足十。
贵妃的仪仗气派煊赫,仪仗扇、金香合、椅、凳、炉具……身后跟着那一长串的尾巴十分引人注目,沈幼宜坐在辇上,她有时候甚至猜测,卫贵妃本人或许也不愿意天天这么大的排场,说不定只是为了躲避太子的纠缠。
沈幼宜从没见过太后,只是听太子说起过这位皇祖母,今上御极时已近弱冠,不容旁人染指皇权,太后平日里不过问朝政,平日在宫内礼佛诵经,是个慈爱而温和的老妇人。
望明殿依山而建,竹林掩映,殿外清泉如泓,在青翠绿叶中,偶尔能寻到一丝檀香的气息。
沈幼宜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太后做早课的时辰,宫人将她引到蓄养飞禽走兽的后苑月洞前,才快走几步进去禀报:“老娘娘,贵妃娘子来问安了。”
沈幼宜远远瞧着,太后喂食的动作因宫人的通禀停了下来,却并未转过身来。
但望明殿的胖孔雀见到她倒很热情,扯着尖细的嗓子怪叫几声,蹦来蹦去,似乎下一刻就要开屏。
太后轻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鸟食都扔过去,侧身示意沈幼宜近前些,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声音有些苍老,却还中气十足:“你这孩子看起来心宽不少,病都好全了?”
沈幼宜的脸霎时红了半边,正所谓心宽体胖,她在行宫好像是又吃胖了一点点,手臂和胸口都软了些,不过身形还是窈窕纤长的,她想外人应该瞧不出来什么。
但也没有谁规定,失了宠的妃子就不能吃饭罢?
她走近太后身边,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恭敬道:“谢太后娘娘垂问,妾的病好一些了,只是常常还会心悸,若不是怕过了病气给您,昨日妾就要到门外问安的。”
皇帝在后宫上需求不多,嫔妃们的画像从来凑不够十张,是以太后对卫兰蓁这个曾做过寡妇的年轻儿媳起初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至多是觉得这孩子太漂亮了些,出挑得过分,有几分狐媚惑主的味道。
一个守寡的妇人,美艳到皇帝不顾体面,在燕国公府就将人家宠幸了带回宫中,册封为婕妤,不到半年的光景又将她加封为贵妃,甚至还要卫氏留在紫宸殿伴驾,引得朝野物议沸腾,一度担忧卫贵妃若生下皇子,是否会影响到储位更替。
毕竟子凭母贵,杨修媛早年失宠,嫡出的二皇子又身有痼疾,天子正当盛年,贵妃出身燕国公府,也在产育的年龄,万一恩宠不衰,日后发生些什么,谁也拿不准。
可太后冷眼瞧着,这孩子似乎对东宫的位置没什么野心,除了一门心思都扑在皇帝身上、有点娇气得过分外,对皇后一直恭敬有加,尽管对杨修媛有些傲慢刁钻的姿态,有时候还要强压太子生母一头,但后宫上下对杨修媛都颇有微词,这点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并不值当她这个做婆母的过问。
说到底,皇后、卫贵妃、杨修媛,乃至后宫所有女子加在一起,也不如皇帝一人的喜怒重要,只要皇帝对贵妃有所纵容,后宫又没闹出太大的风浪,她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贵妃得宠失宠只在一瞬,而且并不是因为皇帝另有新宠——这她便很好奇了,结合宫内外的风言风语,甚至是有几分担忧。
贵妃那段时日并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甚至因为皇帝的专房宠爱,她记得这孩子都不大与年长的嫔妃争宠斗气了。
她和蔼道:“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多,可到底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怎么总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呢?”
沈幼宜微微心虚,卫贵妃和她应当都是喜欢争来抢去的女人,可好像太后并不这么觉得。
也可能是太后觉得,皇帝对她还有几分留恋的意思?
“妾不敢欺瞒老娘娘,陛下早就不喜欢我了,妾除了寻求老娘娘的庇护,在这宫里又能去求谁呢?”
她的眼泪来得很快,打湿了薄薄的一层脂粉:“只要娘娘怜我疼我,便是一辈子吃斋念佛,为您祈福,妾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幼宜的眼睛生得明亮清澈,稍一低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连串落下来,哪怕是弃妇含怨,也似牡丹凝露,在风中轻颤摇曳,惹人生怜。
她本就有意哭得我见犹怜,有西子捧心之美,为此对镜练习过很多次,没想到今日就在太后面前用上了。
可沈幼宜刚想跪下来,却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
低沉悦耳,短促得仿佛幻听。
沈幼宜心惊肉跳,悄悄抬起头来,太后却正满脸慈爱地看着她。
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