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旧臣(1)
“来习琴吧,今日得空,为师教你。“衣袂轻拂过椅座,他端立在后,犹如已习惯了那般毫无距离的教琴之举。
“来这坐好。”
这可是先生自己撞上怀的,她可未逼迫,也没诱引……楚轻罗暗自忖量,从命地坐于瑶琴前,便觉一股淡雅之息从身后将她裹挟。幽兰般的气息极是好闻,悠然萦绕于左右,她由着清雅公子握上双手,感到倾洒颈处的薄凉气息逐渐温灼。
“改日,为师将里屋常用的那把琴搬出来。”曲寒尽望了望眼前的华贵玉琴,仍觉它太是贵气,不喜其透出的贵丽。待到来日,他定要将那惯用的琴换上。
她敛眉轻笑,侧目打趣般问道:“先生不生气了?”容颜仍若冠玉,公子冷然回着话,将心思专注在了琴曲上:“暂且将那气搁放了,毕竞习课才是重中之重。”
琴声随轻语落尽悠长而起,如他一般清冽无痕,似遥不可及的夜月清风。楚轻罗仅听了几音便游走了神思,如此惬意之时,不禁令她回想起了多年前的宫中之日。
一曲抚毕,怀中娇色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之样,像是正思虑着尤为遥远的事,根本没在用心聆听。
他思索几瞬,忽地放开女子的盈盈纤指,惹她霎那回了神。曲寒尽眉染不悦,在学课上,他从不懈怠,不容任何人心生杂念:“听课是该严肃些的,你这样走神,无心学琴,按规矩理应受罚,。”“先生尽可罚处,学生甘愿领罚。”
岂知她轻望指尖上的琴弦,玉容上的笑意褪了大半,微然垂首而下,言语回得诚恳。
她如此失神细语的,他便不忍再责怪,原本油然而生的愠色渐渐消散,凉指再触上她的手背。
悄无声息地叹下一息,曲寒尽清容凝肃,带着她放落琴上的玉手,又道:“再教你抚一回,你且看得仔细。”
可回忆如同狂风骤雨而袭,流窜于心绪间不断翻涌,往昔时在宫闱中习文练武的光景若微风一拂而过。
她晃神一霎,思绪随穿堂柔风飘远。
曾几何时的一日午后,园中春花开得艳丽,漱玉宫内琴声悠扬婉转,高山流水,珠落玉盘,似比御用琴师所奏之曲还要幽柔连绵。那琴音若泉水淙淙,而她从然地坐于宫苑内,已不止不休地习练了好几时辰。
“母妃,这首曲子儿臣都弹了上百上千回了,可能歇一歇?”待琴曲落完最后一音,她埋怨地看向一旁端雅贤淑之影,低声恳求了几语。昭妃坐于不远处的亭台中,闲适地斟上清茶,又将石桌上的糕点朝前移去:“歇息半时辰,随后再习武。”
“还要习武……
闻言,她撇唇起了身,缓步走到亭中,拿起玉碟上的糕点便品尝起来:“儿臣深感乏累,可否不学了……
那时她年幼,只知自己要学习的事颇多,厌恶极了这陇国公主的身份。她时常念叨着,倘若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许会更欢畅些。于此长叹下一气,昭妃顿时愁容满面,不愿再忆尘往旧事:“你许是忘了,国师曾说你是天煞命格,陛下本是要将你处死的,是娘亲铁了心地留你在宫中。”
言至此处,昭妃百般无奈,她本可无忧无虑,只是国师之言不可违,才行得此下策:“犟到最后,国师才说,留下你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要学文习武,面容恐是不可见人了。故而娘亲才……”
“天生薄命,儿臣只能认下这命数,别无他选……她最是见不得母妃伤怀,赶忙认命而为,欲吃完这块糕点就去习剑。可此糕饼实在可口,她便又多尝了一些:“这糕点真美味,娘亲是从哪得来的?”
“陛下赏的,"见此婉然一笑,昭妃抬指将桌上的玉碟皆移到她面前,柔声道着,“此糕点唯陛下才能品尝,你若喜欢,娘亲改日再向陛下讨要些。”“父皇不待见儿臣,还是算了吧……”
一说到父皇,她便浑身一滞,想着昔时父皇不欲将她留下,定不喜见她,又犹豫着将糕点放回。
之后的一时辰桃花柳絮纷飞,她手执长剑在宫苑中轻舞,将每日的练剑之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周围枝叶被舞出的剑气频频震动,花屑翻飞至和风里。不知又过了几时,一位宫女端着茶点恭肃地入园,在亭台边驻足,再将茶点沉稳地放落。
那宫女却非漱玉宫的女婢,而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女,其人道出一语,便端步退去。
“娘娘,陛下命人送来了帝王糕,说是近日吃腻了,多出的一份便赏给娘娘。”
竞是父皇恩赏的……
她不知所然,不明是何人去通风报了信,竞让父皇命人送来了糕点…昭妃似也不解一二,忙问向旁侧的宫人:“陛下前日遣来的宫女去了哪儿?”
“适才出了漱玉宫,奴婢未仔细问询。"被问的宫女连连摆首,寻思着话中的女婢,当真不知其去向。
如此看来,定是那女婢受了陛下的旨意,才来偷摸着将她关切。她这个陇国公主竞没被父皇弃舍,父皇是迫于国师之威,迫于所谓的天罚,才常年对她避之不及。
朱唇隐隐浮现几许婉笑,昭妃轻柔地招她至跟前,口中低语:“国师虽说你天煞,可你是陛下的骨肉,陛下终究是狠心不下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