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三十三步试探
黑色的坟头开出一支白花般的伞,绵密的细雨拂过发黄的伞面,泥土如沼泽陷进去,淹没半边破旧的布鞋。
陆云风久久凝望着这两座坟,原本放着墓碑的地方空了一片,不远处碎裂的木牌摊在水坑里,如浮萍飘飘摇摇。
他摸了摸被雨淋湿的脸颊,慢慢走过去,弯下身,捡起爹娘残碎的墓碑,上方的字迹已模糊不清。他又擦了擦眼睛,面无表情地算着。这是第几次了?
怀抱着这堆冰凉回到爹娘墓前,他抽出三根香点燃,升起的烟气亲昵地萦绕身周,像是爹娘站在旁边。
阿娘伸手抚了抚陆云风的额发,白烟凝成的指尖落在他发尾,像是轻柔的安抚。
他语调艰涩:“爹,娘,债未还完,但我想走了,我想带玉儿一起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撑不下去了,好累啊,娘,你帮我劝劝我爹,让我走好不好?”
呜咽混在雨中,逐渐消散。
雨变大了。
背后传来粘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向他靠近。陆云风捏紧伞柄,尖端陷入掌心,整个手背都颤起来,转过身,大喊:“你们够了吧!都五·..….?“话音骤顿,他不解地眨了眨眼。
面前的青年一身墨黑圆领袍,翻出藏蓝色的领口,腰间黑色系带圈出清瘦腰身,柔软的袍角被风吹得飘起,露出下方□口的长靴。他踩进泥地里,停在陆云风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可是陆仁堂的陆大夫?”
这人身形修长,撑着崭新的碧伞,白皙指骨捏着伞柄,眉间隐隐透出清贵。只是靠近,陆云风不自觉地绷起脊背。陆云风谨慎地盯着他:“你找我做什么。”青年扬声,透过雨滴穿过来:“我是来巡查的巡边御史!我姓谢,你不必害怕,我来找你是问一件事。”
这御史走近两步,压低声线,问道:“你认不认识……黄大土?”这名字如惊雷乍响在耳边,陆云风猛地抖了抖,直起的脊骨像被什么压弯了。他垂下头,顿了半响,深吸几口气,说:“不认识。”“哈!"谢灵台笑了两声,伞面晃出水线,溅落在陆云风脸上。他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哎呀,不好意思小兄弟。既然你认识他,那就随本官走一趟吧。”“我不认识什么黄大土。"陆云风抬起脑袋,抹了抹脸上水珠。他作势要走,被谢灵台挡住。青年面上的笑收了,眼瞳望过来,多了几分威慑:“那就和本官聊一聊,五年前那桩旧案?陆家五口人陆续惨死,而后这瘟疫蔓延到了整个县,死了数百人,这你总该没忘吧?”陆云风僵直住身子:没忘。”
大
黄大士从榻上惊醒,心仍扑通扑通跳。自柔软的美人榻上起身,已有面容稚嫩的丫鬟端来一盏茶,恭恭敬敬地对他喊:“老爷。”他自胸腔内长长吐出一口气,梦见陈年旧事,额前鬓角出了冷汗。丫鬟乖顺地靠近,用帕子拂过,带起轻柔的香气,令人头晕目眩。角落里香炉升起长条的烟气,蜿蜿蜒蜒绕到房梁顶上。
被伺候着穿好衣裳,他仍旧未曾从梦里出来,仿若回到那时候又活了一次,眼前精致辉煌的宅邸泛着暖光,晚霞映在窗纸上,犹似梦境。“五明呢?"黄大土站起来,被照得满面红光,拽了拽上好绸缎制成的长袍,这柔顺的触感贴身穿着,方觉此刻真实了些。丫鬟恭顺回道:“二少爷出门了,还未回来。”黄大士脸上闪过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眉眼压下来,胡须浓黑,只看着她,逼得她双腿发抖,跪了下去,语调哆哆嗦嗦:“老.…“铛。”
茶盏重重磕向檀木桌面,撞出回声。
黄大土烦躁道:“行了!老子看见女人哭就烦,你滚出去,把吴管家叫进来。”
“是,老爷。”丫鬟站起身,腰仍弯着,低着头悄声退出去了。珠帘晃动,在地毯上照出圆润剔透的影子,布鞋踩上去,陷入短小的绒毛,寂静无声。吴管家行了礼,脊背弯得低低的:“老爷,您叫我。”“去找人把周五明叫回来,成天喝酒,哪有个状元的样。”吴管家应声:“是。”
黄大士在内室踱步转了两圈,霞光透过窗落在他有几根花白的发上,泛起银针似的芒。
他叹了口气,一半脸颊隐入帘子的阴影中,沐在光的那半边脸显现如沟壑般的皱纹:“再找个法师过来祈福。”
“是,老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今日清明,下了大半天的雨,屋外凉爽吹起风,屋内闷得管家额前冒出层汗。
黄大土想了想,问:“那位大人呢?”
“今日在亭子里品茶赏雨,折腾了一日,前些时候回房歇息,看见晚霞又出来了,正在院子里作画。"吴管家瞥了自家老爷的脸色,…说是画晚霞,还找了几个貌美的丫鬟陪在那。”
黄大土忍俊不禁,嘴上胡须抖动:“他这个状元怕也是和咱五明一样,不过五明可是不近女色,真是愁人呐。”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支起窗,风灌了进来,吹得珠帘不断撞响,折出数粒彩芒。院内花圃里的娇花被雨摧残过,此时在照耀下颤魏巍直起了身,花瓣托着巨大的水珠,承受不住,滑落了。
雨珠落进宋萝伸出的掌心,顺着掌纹泅开,留下湿痕。她手腕处的淤青未散,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