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自己的裤子站在沙发旁边,裤子上有血,衣服也都是汗,身上又湿又黏,她不想弄脏老师家里的沙发。
江乐阳也不强求她,给她找了干净的盆和毛巾,暖壶里是昨天晚上烧的热水,又从衣柜里找了身自己的衣服,全都放在澡间里准备好,这才哄着她过去擦擦。
“先用热水冲一冲,然后拿毛巾擦干净,洗好之后就穿我的衣服,穿裤子的顺便把这个贴上去,明白了吗?”
江乐阳自己用的是卫生巾,她接受不了月经带,哪怕贵很多,哪怕卢瑶可能近几年都负担不起,但她还是蹲在卢瑶面前,仔细地教她胶条该怎么贴。止痛药会慢慢起效,江乐阳也没敢走远,就在隔壁厨房里烧热水。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江老师,我洗好了。”
她还想把弄脏的裤子也洗洗,但是热水不够了,只能攒成一团捏在手里,站在墙角不敢多说话。
真的很像一只躲着生人的兔子,但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进厨房帮忙。“还疼吗?”
“好点了。”
“那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老师等会儿过来再跟你说。”江乐阳端着一碗姜汤出来,就看见小姑娘缩在沙发的角落里,这次总算是乖乖坐下了,但是垫在她屁股下面的,是她自己那件没沾血的上衣。“先把这个喝了。”
卢瑶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有点想哭。
叔叔婶婶其实不算亏待她,只是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她不是亲生的,又是个女孩子,不可能得到多少偏爱。奶奶对她好一点,但是经常摸着她的头发,说起她死去的父亲。
从来没有人像江老师这样,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温柔到会在姜汤里放冰糖,像甜水一样,咽下去之后浑身上下都是暖和的。江乐阳接过她手里的空碗,问她:“以前有过今天这种情况吗?”“没有,江老师,我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是你长大啦。”
学校里没有生理卫生课,这个年代家里即便有女性长辈,也不会把月经讲得太明白,江乐阳不可能跟她讲子宫内膜,认真地在脑海里措辞,要怎么才能说明白。
每个女孩子都是从不懂到懂,从惊魂未定到习以为常,江乐阳希望她能正确对待这件事,所以坐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缓缓地开口说着:“每个女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的,我们的身体里有一个可以孕育生命的器官,她每个月都会把自己打扫干净,扫出来的灰尘就会以血液的形式排出来。”“可是,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不可怕,也不丢人,就和吃饭、喝水、上厕所一样,都是身体正常的表现,我们只需要干干净净地迎接她,那个盆和毛巾都是新的,都送给你,以后你要自己用单独的一个盆,然后回家悄悄告诉你奶奶,请她给你准备月经带。”“那下个月还会这样吗?”
“大概会,不过有时候也不那么准时,就像冬天会下雪,但咱们也不知道到底哪天会下雪,需要你自己去观察。”
“江老师……”
“嗯?”
“我有点想妈妈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她早上就觉得肚子疼,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有血,坐在教室里肚子越来越疼、血越流越多,她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理,在江乐阳赶来之前,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在教室里几乎喘不上来气,一半是疼的,另一半是被吓的。卢瑶的声音带着哭腔,甚至有一滴泪落到江乐阳的衣服上。但是江乐阳没再多问,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慢慢放松,止痛药完全起效之后,迷迷糊糊就这么睡过去。等到陆锋回来的时候,只看见江乐阳坐在沙发上,在给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扎辫子。
卢瑶身上穿着江乐阳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袖口和裤腿都折了好几圈,才勉强漏出手腕和脚踝,她背对着江乐阳,乌黑的头发被分成两束,左边的辫子已经编好了。
江乐阳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头发转圈,松散的长发在她指间无比听话。最后在她的前额夹上一个星星发卡,才算是大功告成。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里斜射进来,发卡反射着温柔的光辉,落在陆锋眼里成了一幅无比美好的画。
晚上只剩下他和江乐阳,他才带着向往说道:“我只带过小铠,从来没有想过家里有个小女孩,我下午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我以后也有个女儿,我一定要把百货大楼里所有的发夹都买给她。”
江乐阳侧头擦着头发,笑着问他:“你想要女儿啊?”“也不是,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这个答案很敷衍唉,好好想想,重新答。”陆锋有些发愁,不知道她想听什么答案,但还是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仔细地帮她擦着每一缕发丝。
头发都擦干了,他才想明白自己的答案:“其实没有孩子也行,就我们俩过一辈子,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太。”
“真的?”
这倒是出乎了江乐阳的意料,毕竟在这个年代,要求儿女双全生两个都是少的,他竞然会有不想要孩子的想法。
“真的,生孩子很疼,带孩子也很累。”
他有自知之明,不管自己做得再多,生产和养育这件事,必然会是江乐阳付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