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一迎。白雪亭想当然以为是郭询,只说了声"知道了”,便领着宫莲一道往大门去。红漆大门,乌泱泱一堆脑袋,她怪道:何苦这么大阵仗?她尚未走近,隋广福便在齐齐整整列队的人群里与她对上视线,只见老太监端起一幅白面笑脸,“哎哟哎哟"道:“少夫人,接下来您可得辛苦辛苦了!”随着他侧身动作,白雪亭瞟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才三岁上下,穿精致又古板的宫装,身后数十人簇拥,她神色却仍惶恐,抬眼悄悄望了白雪亭,又迅速撇开脸躲到嬷嬷身后。
虽说三岁而已,但这张脸却很好认,缘于她有个国色天香的亲娘。这是废贤妃顾今宵的女儿,四公主滢娘。
隋广福笑呵呵道:“少夫人也晓得,四公主年纪太小了,在宫里没什么玩伴。这么些年养出个寂静的性子,圣人和皇后就想着,当年的贤妃是在杨府养大的,公主小时候也常承欢顾夫人膝下,所以特地让公主挪来杨府住几天,恐怕要劳烦顾夫人和少夫人费心照拂了。”
四下无不噤声,暗地里觑着白雪亭脸色一-虽说贤妃因何被废是宫闱秘闻,但到底涉及杨谈,杨府的人多少知道一些原委,也知道揭发这事儿的人,眼下正站在跟前,担了这声"杨家少夫人”。白雪亭几乎要感叹郭询搅局真是一把好手。皇后娘娘是生怕杨家没有血光之灾啊。
她那位一贯冷静从容的婆母徐徐上前,先对四公主行了个礼,方道:“有劳中贵人将公主送来,圣人皇后既然有命,臣妇一定好好照顾公主。”“哎,夫人客气了。“隋广福弯着腰道,“公主历来和她舅父小杨大人关系最好,要说照拂,自然不该劳动夫人,还得是小杨大人夫妻多多担待。少夫人,您说是吗?”
他被细纹纠结住的一双眼隐有犀利之色。
白雪亭瞟见四公主警惕的眼神,更瞟见那嬷嬷老孔雀般昂起的头颅。瞧那面相照着“尖酸刻薄”长的,郭询纯给她和杨谈大吵大闹递由头来了。…真是一日都不得安生。
顶着隋广福监视的眼神,白雪亭点了点头,平静对宫莲道:“让人收拾出院子,供公主暂住。”
望春台刚送走了几个小姑娘,眼下又拥进一群老嬷嬷,最中央牵着公主的那位姓张,才一进门就叉着腰趾高气扬,对宫莲怒道:“你头上长脑子不曾?哪怕是杨宗主和夫人来,也要将主院让给我们公主住,小小一个婢子,怎么敢安排公主住这么小一间院子?当心我回去禀报皇后娘娘,请她老人家亲自发落了你!所幸留在望春台的是宫莲,闻言不卑不亢福了福身道:“张嬷嬷说的是,公主驾幸府上,自然是要住最好的。只是事起仓促,少爷与少夫人新婚不久,主院里的喜事都没裁撤,一时半会儿的,婢子也安排不过来。公主若觉得此处不心心,婢子马上禀报少夫人,请她再定夺公主去处。”张嬷嬷皮囊老得发皱,颧骨高高突起,两颊消瘦得有些刻薄,闻得这话更是怒极:“你家少夫人是个什么好的不成?休要欺负我年纪大不晓得,当年若不是她出口诬蔑,公主何至于小小年纪就离了亲娘身边…”“知道还来敢来讨我嫌?"白雪亭不知何时幽幽出现在门外,斜倚门框对宫莲抬抬下巴,吩咐她将公主带下去休息。
公主还小,宫莲刚一接近她,就立刻躲到嬷嬷身后,大哭道:“我不要……不要!嬷嬷救我!”
宫莲竞也拿她无法。张嬷嬷见公主依恋她,更是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白雪亭这人耐心就一滴,哪怕襁褓小儿也不能豁免,她当即冷脸对四公主道:“要是再哭,我今晚就把你舅父杀了。”四公主再小也知道“杀”是什么意思,立刻止了哭,乖乖被宫莲带下去。孩子一走,白雪亭讲话再无顾忌,她寒着脸色对张嬷嬷道:“我记得你,早年废贤妃宫中的女官。”
张嬷嬷一愣。
白雪亭继续道:“你大抵受命到望春台来挑事儿,这我无所谓,哪怕你不来,但凡我在,这地方都安宁不了。但你要是仍念着废贤妃旧情,想报复我当年揭发之仇,大可以试试。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曾吩咐你为难我吧?”张嬷嬷被挑明心事,“这"了两声便再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