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塞回警车。
警车启动。
隔着布满雨痕和水汽的车窗,楚金根的目光下意识地、茫然地投向人群深处。
一一赵锐的父母相互搀扶,直挺挺地立在瓢泼大雨之中。一一张磊的父母并肩而立,用身体遮挡打在遗照上的雨水。浑浊的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脸颊、身体流下。他们的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充满死寂的黑潭,穿透模糊的车窗和厚重的雨幕,如同冰冷的铁锥,牢牢钉死在楚金根的脸上。没有咒骂,没有哭喊,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刻在灵魂深处的憎恨与悲伤。
蓝白警车摇晃着、颠簸着,终于驶出长河镇。可受害者家属那无声的目光,和着1994年长河镇夏日里这场冰冷的暴雨,成为楚金根、胡水芬至死也挣脱不掉的噩梦囚笼。
楚金根杀人案终于结案。
恶人也有了恶报。
死者已逝,唯有珍惜当下。
姜凌带着鲜花与水果,和队友们一起到医院探望闻默。闻默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但依旧需要静养。他的脸白得像纸,在白色的枕头、被套映衬下,闪着清冷的光。看到警察进来,听到姜凌开口说话,闻默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亲近之意。他记得这个声音。
一一“闻默吗?我们是警察,你得救了。”在他濒临死亡、陷入绝境之时,是这个声音让他内心升起了希望。姜凌走到闻默床边,将一大捧康乃馨送到闻丽媛手中,悄声问:“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闻丽媛爱怜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闻默,点头道:“好多了,谢谢你们。”“谢谢。”
闻默忽然开了口。
虽然声音很微弱,但却令闻丽媛惊喜。她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极亮的光芒,嘴角上扬,咧出个愉悦的弧度:“闻默,你可以说话了!”可能是心理原因,虽然声带并未受损,但闻默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闻丽媛以为从此以后他会变成哑巴,心里有些懊恼,不该给儿子取名叫“默”。现在闻默终于愿意说话,怎么能不让老母亲心花怒放?闻默在枕头上微微侧头,看向面容憔悴、头发花白的闻丽媛,轻声唤道:″妈妈。”
这一声呼唤,直接逼出了闻丽媛的眼泪,她一把抱住儿子,泪水夺眶而出:“闻默,闻黑默……”
姜凌眉眼微弯,笑意盎然。
愿意开口说话,这说明闻默渐渐走出自我封闭状态。只要他愿意配合,就一定可以在医生的指导下、在家人的关心下渐渐走出阴霾。“闻默,我是姜凌,你现在安全了,好好养病。"姜凌弯下腰,拉近与闻默的距离。
闻默眨了眨眼。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一眨眼,整个病房似乎都亮堂了起来。刘浩然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大画家,将来出了名记得送我一幅画啊。”
李振良:“我,也给我画一幅。”
周伟笑着将水果放在床头柜,没有吭声。
“好。”
太久没有说话,闻默几乎忘记怎么发声,声音略显生涩、粗糙。姜凌知道闻默身体尚未恢复,不想让他耗费太多心神,只说了两句话便出来了。
闻丽媛追到走廊,一把握住姜凌的手:“谢谢,谢谢你们!你是我的福星,是我家闻默的大救星!”
经受母亲肖文娟孜孜不倦地爱抚、触碰,姜凌对身体接触的抗拒减弱了许多,同性之间握手并不让她反感。
姜凌任她握了一小会,这才回缩手掌:“别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不不。“闻丽媛连连摇头,“如果不是你们坚持调查,再晚一点闻默就得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所以,我必须谢谢你们。”姜凌:“是闻默自己坚持了下来。”
因为对画画的热爱,因为对母亲的期待,还有年少时被父亲、奶奶冷落被动练出来的对孤独的超强耐受力,所以闻默在那个恐怖的环境里活过了三年。闻丽媛限中有泪光闪动:“姜凌,你们都是好警察。我替闻默谢谢你们。医生说闻默现在身体恢复了些,明天我打算带他回省城继续治疗。"有些话,闻丽媛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感觉说出来就没有诚意了。姜凌微笑:“那,祝早日康复。”
闻丽媛是个坚强伟大的母亲,财力雄厚,想来闻默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与照顾。
一想到闻默今世活了下来,还能继续画画,姜凌的内心便一片温暖。愉快的心情,在看到独坐医院长椅的陈暮时荡然无存。陈暮这次反应很快,当姜凌一行人走近时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姜警官!”
姜凌皱眉:“什么事?”
陈暮戒毒成功,最近养胖了些,看着没以前瘦得那么厉害。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姜凌:“那个,我以后都不会吸毒了,请放心。”“嗯。“姜凌点了点头。
看陈暮的状态,姜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陈暮没有参与贩毒,又举报有功,调查清楚之后便放他出来,目前已经是自由之身。陈暮说:“我爸已经脱离危险,这一回,是我错了。”姜凌认真地看着陈暮的眼睛:“陈暮,有事说事。”对这个在讯问室里答应得好好的,要配合警察将张元强绳之以法,却在特警环伺之下突然对张元强冒出一句"收手吧”的陈暮,姜凌实在是没有好脾气。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