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瑶的房中未烧炭盆,宋滢阔步而入后,只将貂氅略微松开,便拉了椅子坐下。
原本是打算和柳惜瑶说事,可看到柳惜瑶神情中那尚未彻底压下的仓皇,便瞬间眯眼打量起她来,“你方才在干嘛,怎地一副做贼模样?”
柳惜瑶抬手将颊边碎发别致耳后,清了下嗓道:“没事,在整理书卷罢了。”
宋滢来的匆忙,原本未曾留意,听她这般说,才看到那边敞开的书箱。
“是翻到什么书了,让你这般慌张?”宋滢一面奇怪,一面抬手去摸柳惜瑶的脸,“怎还面红耳赤的?”
一说起这个,那令人反胃的画面似又浮现在了眼前。
柳惜瑶忙躲开宋滢的手,岔开了话题,“三娘你这般匆匆寻来,可是出了何事?”
好在宋滢自幼就不喜笔墨,对书卷这样的东西更是看着就烦,便不再追问,直接道:“我娘又给你指了门亲事!”
此话犹如五雷轰顶,让柳惜瑶原本还在涨红的面颊,瞬间变得苍白起来,饶是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还是难以自控。
宋滢也不与她兜圈子,将今晨听到的消息全部道出,“那袁统领是我父亲在安南时的旧部,前段时间安南传来捷报,圣上龙颜大悦,有意将他调回京中任职,听闻他此番路过华州时,会来府内与我父亲叙旧几日。”
“年底?”柳惜瑶低垂的眉眼略朝上抬了几分。
她原以为会同上次一样,不过几日工夫县主便会着急将她送去嫁人,没想到这次却能等到年底,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宋滢不知柳惜瑶心里的盘算,只觉得这婚事来得太快,她叹了口气,点头道:“待年底那袁统领来了府中,我娘便会将你指给他……”
宋滢未将话全部说完,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柳惜瑶又如何猜不出,她幽幽地出声接话道:“是给他做妾,且想必那袁统领,年岁应也不算小了吧?”
“说是刚至五旬。”宋滢也不免有些心虚,她打心眼里是不赞同母亲的做法的,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左思右想,还是软了几分语气,“表妹啊,你知道的,我很想帮你,但这次我是真的没辙了啊,那袁统领可与贺录事不同,他武将出身,据说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上阵斩敌,我、我……我便是如何都不能再帮你做哪些事了……”
经了上次那事之后,宋滢连续多日都会梦魇,白日里也没有胃口用膳,眼瞅着脸都小了一圈,她是真的不敢再乱来了。
“所以……”宋滢撇了撇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你这次约摸是真的要倒霉了。”
柳惜瑶腰侧又开始隐隐生疼,她半伏在桌案上,双唇紧抿不再开口。
想到上一次柳惜瑶得知自己被许了老头做妾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帮忙,这次却是这般不言不语,宋滢便怕她想不开,做那傻事,只得又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细细说与她听,试图宽慰一二。
“我知你心里委屈,可我听人说了,那袁统领算不得糟老头子,他年少便从军,性情刚正,为人磊落,据说光看样貌,根本不似那半百之人,纵是到了这个年纪,也还有女子爱慕与他……”
宋滢越说声越小,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些话是真是假,总归让她嫁,她是铁定不愿嫁的,宁肯一条绳子将自己挂那梁上,也是万不可能嫁的。
但她又不想柳惜瑶这样,便还是耐着性子将话说完,“此番是圣上亲自下旨召他回京的,必是看重他才能,往后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
有些话宋滢并未说出口,可意思已是显而易见,这位袁统领要比贺录事强过百倍,县主能给她指这样的婚事,已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表妹,你说句话好不好?”宋滢抬手在她发怔的眼前晃了晃,急色道,“我知道你难过,但你先别急着难过,也就是一月工夫,那袁统领便会过来,到时我娘定要让你们先见上一见,没准人家袁统领还看不上你……”
宋滢实在说不下去了,索性摆手道:“罢了,我不说了,我就不是那宽慰人的料,你生得这般娇美,便是我见了心都要软上三分,更何况那些男子!”
且到时她娘亲自开口,想必那袁统领顾及县主脸面,怎可轻易推拒。
这门婚事,板上钉钉。
宋滢一手握拳敲在桌上,一手落在柳惜瑶肩头,不重不轻拍了两下,“但凡我能帮你的,我定是会出手相助,只是这次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也莫要怪我。”
许久未曾言语的柳惜瑶,终是慢慢收回神色,她缓缓坐起身来,朝宋滢摇头轻道:“我知你心中向我,又怎会怨你?”
宋滢还是觉得她这反应不太对劲,又试探道:“那你呢,有何打算?”
打算?柳惜瑶目光幽幽地落在面前那木盒上,那眼底多了抹不易觉察的怨愤。
“总归是要嫁人的,那嫁谁不是嫁呢?”
她语气听似异常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心里有多恨,有多怨。
县主不是铁了心要她给人做妾么,那她去做便是,只是做何人的妾,也不能全由了她来做主。
宋滢是彻底看不懂她了,眨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