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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令仪收回目光,匆匆换好衣裳,开门道:“阿弟,我好了,我们回去罢。”
谈慕珩不是个健谈的性格,大抵是从小到大没人陪他一起玩,也没有与太多人相处,故而不善言辞。
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谈令仪目光落在那里,想说要不给他买个糖葫芦,可猛然忆起她现在身上没钱,于是窘迫闭嘴。
谈慕珩前行的步子却突然停了,他侧过头,问道:“阿姊,要吃糖葫芦吗?”
谈令仪本能想说不,但脑袋突然闪过一道光。
他这个年纪,正处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阶段,有着小孩子的心性,却被人要求得成熟起来。
是不是他自己就想吃糖葫芦,只是借她态度安慰自己,毕竟她这个做阿姊的都要吃糖葫芦,那他吃也算不得幼稚了。
想到这,谈令仪点点头。
谈慕珩也不含糊,转过头付钱买了一串递给她。
谈令仪接过,见他抬步欲走,问道:“就买一串?”
两人分一串倒也不是不能,可他们在大街上分食一串是不是不太妥?虽为姐弟,但也男女有别。
谈慕珩一怔,问道:“一串不够吗?”
谈令仪沉默了。
也对,他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应该只想在她吃的时候要两个糖球吃解解馋。
她该怎么说呢……
谈令仪出神思索,眼前又递来一串。
“阿姊,给你。”
谈令仪回过神,反应过来他又买了一串,启唇道:“不是……我是想着,你也要吃的。”
她说着,顺着他递糖葫芦的姿势将它推到他唇边,笑道:“阿姊请你,这钱就当是阿姊借的,晚上回去还你。”
谈慕珩定定地看着她,唇瓣一动不动地贴在冰糖葫芦上,直至体温融化糖衣,蜜糖顺着唇缝流入口中,甜味顺着舌尖逸散到整个唇腔,他才张口,咬下一个糖球,将它含在腮边,低低道:“谢谢阿姊。”
“不客气,”谈令仪笑眯眯道,“甜吗?”
“甜的。”谈慕珩低声答道,“比饴糖还要甜。”
那串糖葫芦他吃的很慢,咬下一颗糖球含入口中,含化蜜糖,再把那颗山楂含到甜味全无,再咬碎入腹吃下一颗。
谈令仪那串吃到半路就只剩一个签子了,她把签子丢到一旁放置垃圾的小木箱里,扭头一看,他鼓着腮,手中糖球还有一半。
细嚼慢咽,斯斯文文,果真君子之风,好孩子!
谈令仪笑着收回目光,但看到眼前的人,有点笑不出来了。
“五表妹,好久不见。”裴琢雪从书舍出来,迎面碰见谈令仪,“天色不早了,怎还在外头,随侍呢?”
他的目光落在谈令仪一侧吃着糖葫芦的谈慕珩身上,眼中漫上几分敌意:“这位是?”
谈令仪心里嘀咕她戴着面纱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又有一道声音传过来:“谈五姑娘,好巧……谈六公子也在?”
“大表哥”“赤壁哥”都来了,就差一个“纪念哥”了,“纪念哥”呢?大抵还在哄未婚妻吧。
谈令仪脸上笑着,心底恨不得死了算了。
裴琢雪听到沉檀这么叫谈令仪身侧的男人,面上警惕松懈,有礼道:“原是谈六公子。”
这会儿不说自己算表哥了?
谈慕珩咽下口中山楂,牵住谈令仪手袖,声音压得很低,有一点怯意:“阿姊,这位是……”
“这位是文远侯独子,”谈令仪说着,补充道,“文远侯之妹为我们前母,我们应当唤他表兄。”
谈慕珩听罢,从善如流、乖乖巧巧道:“表兄好,沉公子好。”
哎哟怎么这么乖啊……谈令仪心头软得不行。
“表兄说得对,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快些回府,回去晚了,父亲要说的。”
谈令仪说罢,拉起谈慕珩的袖子便要匆匆绕开他们离开。
裴琢雪连忙道:“文远侯府马车就在附近,不若我顺路送你们回去吧。”
谈令仪本想拒绝,但又想起来,若是裴琢雪送他们两个回去,那谈昭可能就不会针对谈慕珩了,于是点头道:“那便有劳表兄。”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决计不肯和裴琢雪孤男寡女同处一辆马车,毕竟室友口中的男女主各种play场所里,马车高居第二,仅次于她那张一群人开会的床。
可现在,她的亲阿弟就在她身边,安全感满满。
到马车旁,裴琢雪示意谈令仪先上去,谈令仪也不客气,道了一句“多谢表兄”后便提着裙摆钻进车厢。
裙摆蹭过裴琢雪的手腕,带着一股幽香,既蹭得他手腕发痒,又蹭得他心口发痒。
裴琢雪回过神,正欲跟上,肩头突然一痛,原是身侧比他高一点儿的少年挤过来,也跟着喊了句“多谢表兄”,而后很自觉地钻上了马车。
他心中不虞,好不容易压下那点不痛快,可上车后,心底的火有些压不住了。
——谈令仪坐在边角,谈慕珩在她身侧,他只能在两人对面,看他们并肩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