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暖风牵引飘起的长发掠过他的喉咙,他脖颈上的肌肉本能收缩。殷灏刚静下心来,面具挡不住的馨香便蹭过鼻尖。
那香味在过于浓盛的脂粉气中格格不入,但又那样突出,嗅来像他初入宫时在御花园中的芍药。人也像饱满的花骨朵,坐在他怀里,令他也体验一回枝梢的不能承受之轻。
谈令仪在他怀里坐稳,心说总算是成功汇合,一仰头,看他低垂眼睫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殿下。”她轻声道,“是我。”
殷灏沉沉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明,蕴了一点似是而非的笑意,人也微微后倾,似乎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此事难以解释,殿下速带我出去,此处涉及人口拐卖,我们……”
“安王兄,”那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膝头趴着一个,温香软玉在怀,一改方才怒极姿态,启唇道,“从前听闻王兄不近女色,今日竟主动揽美人入怀,可是起了兴致?”
殷灏置若罔闻,将手探进她的面纱之下,慢慢抚摸她的侧脸,而后捏起她的下巴,眯眸仔细打量。
谈令仪被他摸得后背发毛,手臂起了一片寒栗子,不知他做什么盘算,只得沉下心由着他打量。
“王兄这般喜爱,何不摘了她的面纱一睹芳容?”
此一言出,谈令仪感觉下巴一轻,只见他松开手,淡漠道:“美人隔帘相看才有意思。”
一旁锦衣的青年邪笑开口:“单只是看,隔着一层纱的确有意思,但若是尝……还是坦诚相见最为合适,这批进来的舞娘可都是雏儿。”
说罢,房中一片淫邪笑声。
唤殷灏“王兄”的年轻人也一同笑,笑罢抚掌道:“王兄难得有兴致,那便由本王做东,买她一晚赠王兄。”
谈令仪蹙起眉头,低头躲开那一道道锁在她身上、那令人不适的视线,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见裙带被殷灏随意缠在指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
旁人见他此举,笑得更是暧昧。
可他却在这层层裹来的暧昧笑声中停下,慢条斯理将她推开,站起身,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道:“本王突然想起明法台中有事处理,先行离去,不送。”
然后,他就真的在满座静默中踱步离开了。
一个回头都没有。
谈令仪抿唇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他在眼前消失不见,才敛睫思索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室中觥筹交错之声响起,谈令仪僵坐在安王原先的位置上许久,倒没人管她,各人玩各人的,偶有几道意味深长的视线状若不经意落在她身上,而后轻飘飘地移开。
她如芒刺在背地坐了不知多久,管事突然走过来,将她叫出房间,领她到了四楼的一处空大华贵房间中,撂下一句“在这儿等服侍大人物”,便离去。
这又是哪个大人物看上她了?
谈令仪心底把殷灏骂了个百八十遍。
这厮不救她就算了,当做没看见她不成吗?她尽可以自寻生路。可他偏偏刻意展露出对她有兴致的样子,而后把她撂在刚与他发生过冲突的人堆里,扬长而去。
畜生!人渣!垃圾!
管事出去虽没落锁,但她知道走正门一定行不通,毕竟她可是“大人物”买下的,一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以防横生枝节。
谈令仪走到窗边,推开窗往下看,三楼高度对她来说已是极限,更何况她在四楼。
谈令仪掩上窗,目光落到室中燃着的香炉上,果断扯下一旁床幔盖住香炉,隔绝那浓香到令人脑袋发昏的香味。
想也知道,这种地方出现的熏香,大多用作催情。她得保持脑袋清醒,思量如何逃出去。
娉娉袅袅的烟气被床幔隔绝,偶有一缕顺着床幔缝隙逸出,带着沉闷的炙烤气息。
谈令仪脑袋灵光一线,扭头看到灯台上跳跃的烛火。
现今未至日暮,但青楼装潢偏暗,在关窗的情况下,室内无光,烛光既用来照明,又用来为这空间增添许多旖旎气氛。
谈令仪抱起盖在香炉上的床幔,将它们一股脑扔向灯烛,火一起,她便推开门,大叫道:“走水了!”
考虑到楼上有人被绑着跑不了,她没等火势转大便冲出去喊人。不过这样的火光足够引起不小的骚乱,待到来人兵荒马乱地扑灭,转而注意到逃跑的她时,谈令仪已经跑下了楼梯,在大堂中疾驰,跑的路上顺手抄起一个花瓶,就地磕碎,胡乱挥舞着给自己开出一条路来,成功冲出青楼,嗅见清新的空气。
追她的人头一次见到这般体魄、这么能跑的姑娘,全力以赴也才能与她维持着同样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追逐着。
而跑出去的谈令仪一边找路一边狂奔,单薄的衣衫在身后飞扬,于风中猎猎作响,还有余力分出一只手抓起面纱,防止那东西糊在脸上阻碍呼吸。
可令她绝望的是,这地方实在陌生,她不曾路过,而且周遭略显偏僻,应当地处京城边缘,路上零星几个平民百姓也不敢帮青楼逃出的姑娘,自发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只怕在她耗尽力气前,也看不到有余力帮她的人。
拐进小巷,利用那些七拐八拐的路径躲过他们可行吗?好像有些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