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铭自那天之后,渐渐出现感冒的症状。
打喷嚏,头痛,有一夜还在低烧,烧了三十七度出头。
他去找家属院的社区医院看,常主任替他开了一味口服液,笑对他讲:“风寒,你最近是穿得少了,学那些小年轻去骑摩托兜风去了?”
傅程铭从椅子上起身,看常老十分戏谑,“我真冤。”
“怎么着,窦娥冤,六月雪,说错你了。”
他拿一瓶子药,插进极细的吸管,几口喝完,眉不带皱一点儿,“您看着我长大,什么时候见我骑过摩托。”药瓶子空了,傅程铭在小屋子里转一圈,找见垃圾桶扔了。不过说到穿得少,他确实想起来,上次把西服给唐柏菲,自己穿着单衣,生生在院儿里坐了半小时。
常主任摘下听诊,为他开了门,嘱咐着,“记得替我给你奶奶问好,有不舒服的,赶紧来找我啊,千万不能拖。”
“是,您也注意身体。”
常主任拍拍他的背,目送傅程铭离开。
常主任和傅程铭的奶奶,林婉珍,二人年轻时就认识了。当年老常没退休,在中心医院当院长,属于正处级。奶奶身体不好,老常接了她的一台手术,后来一问,一所大学毕业的,还在一个家属院儿,这么的也就熟识了。
今天傅程铭就来专程看奶奶。
院子在三里河片区,小区很旧了,上世纪的苏式建筑,棕色砖瓦就暴露在外面,墙角处长满青苔,又有几堵墙面还爬着藤蔓,窗户也是老式推拉。楼道也旧,老式单元门一打开,破破烂烂的楼梯就这么映入眼帘。傅程铭上了三楼,开了门,屋内一股药味儿。
这里楼层低,采光差。
家具是偏黄色的木,地面是小瓷砖,这么一搭配,又陈旧不少。
傅程铭进了屋,看奶奶正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翻一沓子A4纸看。估计这又是哪个学生的论文,她做了一辈子高校教授,带出一批批博士,如今将近八十岁,还不愿从讲台上离开。
“今天没什么事儿,”他开了客厅的灯,换上拖鞋,“得空来看您。”
林婉珍不理他。
傅程铭往沙发上一坐,感觉这垫子又变硬了,总之坐着不舒服。
“傅程铭,你前几天怎么回事儿,”林婉珍摘下眼睛,把纸一放,摆出严肃的架子,“我怎么听说,你坐在麻将桌前边儿,把在场所有人都训了一遍,尤其是潭连庆他老婆。”
他一笑,回道:“您怎么知道。”
“怎么,想瞒着我。”
“对事不对人。”
林婉珍冷笑,“摆出你自己的家世,向别人家祖上泼不清不廉的脏水。”
“您不是教育过我,让我分清什么叫西方利己主义。”
“我看你真是荒唐。我也真是老了,我孙子年轻气盛,摆架子教育起人来了。”
傅程铭垂着眼,视线落在茶几一角。
“你这么叫别人下不来台,翻脸不认人,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你那个太太,为她受的那点儿皮毛不算的委屈。”
“这事儿您听谁说的。”他问。
“怎么,返回去再找人算账不成?”林婉珍越想越气,“我只知道是你小题大做,我也知道,是她差点儿掀了麻将桌,对人家太太喊叫,还说她就算做内衣模特也非常光荣,她怎么着也轮不到别人说教,你自己听听,女孩子讲这么粗鲁的话,她知不知道害臊,唐永清到底有没有家规,我看她是被惯坏了。”
傅程铭靠着沙发,淡淡回,“再怎么说,也是她受委屈在先。”
“那不叫受委屈,如果人生在世,听一点儿坏话就要掀桌子,我看她也没什么涵养。”
“她还小。”
“正因为是小辈,才更应该懂规矩,甭管人家几位怎么说,都不该撕破脸皮,人家说教你,有理你就听,没理你也得顾及面子。”
林婉珍老了,傅程铭并不想辩驳太多,但有一点,还是该讲:“奶奶,您过分了。不该说一个小姑娘不害臊,这个词儿难听。我讲过,她还小。”
“小?她两岁吗?她什么事儿都不懂吗?”
傅程铭眼里始终有笑,他弯腰,为林婉珍倒一杯凉白开,递给她,林婉珍不接,继续说:“唐永清这个人,我还真见过一回,有种穷人乍富的样子,也难怪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我也不知道你是搭错哪根筋,要娶她。我和你明白讲,我不看好你们,她那样跋扈,你又是我管教出来的,你们完全是两类人,就算我不催,这婚也迟早会黄。你顺便告诉唐永清,合作可以,千万别绑上一桩婚,不是她们家嫌弃,是我们家不要。”
他确实拟过一份离婚协议。
这倒是被说中了,于是,睨下眼,“不能这样。”
林婉珍看着他,傅程铭说:“非要离婚,对外的理由也是她不要我,我没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在先,而不是让女方难堪。”
“这样一来,外界就会猜测,到底是怎么没尽好责任,有心人会说你是第二个陈世美,我看你三十几年清清白白的名声不要了。”
傅程铭将玻璃杯放下,说:“名声不重要,不过是死了以后有人替我立牌坊。”
林婉珍觉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