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寡,而患不均。不怕对方不收,而怕对方有选择地收。
陶云珠不禁反思,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想归想,想来想去,也不过都是些她自己的猜测。
她对此人,实在知之甚少……
或许她该借着这次机会,再多了解一下此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表面上是她在帮裴晏做事,以此来最大限度地换取对方对父亲的宽赦,但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不上称,她可以装作手中线索值千斤万斤,一旦上了称,验了轻重,恐怕有四两就不错了。
更何况,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抵达了江宁,人只怕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了。
青叶白芨来之前她正还在想,找个什么由头好?毕竟,也不能无缘无故主动请见。送吃食,倒是个不大不小、现成的理由。
对方肯见自然最好,拒绝了,也不算尴尬……
要见裴晏,得先经过通传。
得允准后,她才提着食盒行至顶层舱外,见到了裴晏身边两位近侍。二人正抱臂分立两侧,左侧那名乘风的,身形如松,剑眉入鬓,腰间悬着短刀,应当是个练家子;右侧名唤破雾的,肩宽背厚,目光如炬,人显得更沉稳也更和蔼,陶云珠现在已都能对得上名字和脸。
上前见过礼后,她声线温润:“近日乞巧节将近,民女等做了些应时糕点,欲请裴大人品尝,还有劳两位帮忙通禀。”
乘风闻言,浓眉一皱:“我家大人今日——”口刚开了一半,话还未毕,就被破雾用手肘撞了下,转而听其向陶云珠道。
“陶小姐稍候,我等这便通禀。”说罢,拽着乘风往一旁走去。
待行至廊角,乘风压低声音道:“你拦我作甚?今日主子收了京中密信,整个人阴沉着脸,往常这时候哪会见客?不如直接将人打发了,省得触霉头!”
破雾余光往舱房方向扫了一眼,却没多说,只拍了拍乘风的肩膀:“少废话,按规矩通禀便是。”
陶云珠望着二人背影微怔,不禁低头沉思。
舱内书房,裴晏正对着案头密信蹙眉,听到禀报,正叩击桌面的指尖停下,顿了顿,抬眸。
“让她进来。”
“是。”
乘风立于门前,闻言瞪大双目,神情古怪地偷瞄了瞄破雾,才领命出门。出去后,他忍不住揉了揉腰,一面不解地抓着同伴问:“你早猜到了大人会见啊?”
破雾恨铁不成钢地白他一眼,甩袖离去,只留乘风一人在原地咂舌。
待查验过糕点无毒,破雾才示意陶云珠可以入内。
其实,这二人进去前的对话,她听见了几个字,隐约猜到裴晏今日可能心情不佳。所以原本已做好了被拒准备的陶云珠,此刻倒有些意外,心中也愈加谨慎。
她轻提着食盒,缓步进门后,并未立刻绕过屏风,而是先轻声开口道:“请裴大人安。”
“进。”
“是。”陶云珠这才步入内室。
进去后,只见裴晏今日难得穿着随意,人正半倚在书案后,一身玄色缂丝长袍,墨发用玉冠松松束起,案头堆着几卷半展的公文,砚台旁搁了一盏茶,还氤氲着热气。
她福了福身:“民女一行叨扰大人多日,心中实在不安。恰逢乞巧节将至,便做了些应时令的糕点,还望大人不弃。”
裴晏抬起眼皮,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道:“拿过来吧。”
陶云珠愣了下,有些没想到裴晏会直接当面让她开盒。但乘风破雾已退至门外,房内只剩裴晏和她,也只能是她拿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盒子轻轻放在裴晏书案旁的紫檀小几上。见人直勾勾看着她,仿佛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于是垂下首。
舱房开阔,但桌案前的空间狭窄,她能站的地方不大,二人此刻离得只有几尺近,近到能嗅见彼此身上气味。
待陶云珠摆好食盒,房内一时有些安静。
裴晏身高腿长,即便靠坐在榻上,也极有存在感。在男人的眼神注视下,为打破尴尬,陶云珠只好主动又问:“大人 ,可要现在打开?”
裴晏竟点了下头。
陶云珠只得慢条斯理,一步步取开盒盖。因着俯身的动作,一缕发丝从鬓间滑落,恍惚中如衣香鬓影,她只浑然未觉,静静将白碟放在离裴晏手边最近的地方,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站开了些距离。
桌上,两盘精致糕点映入眼帘。
透花糍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内里红粉;玉露团圆润雪白,顶端点缀着一瓣金箔,说不出的雅致。
裴晏裴晏看了眼桌上糕点,又看了看她,忽问:“你做的?”
陶云珠指尖微微蜷起,面上依旧得体:“回大人,民女厨艺浅陋,此乃是民女侍婢所做,她于此道颇有天分,手艺极好……”
裴晏倏低笑了声:“本官还道陶小姐专程上门,多有诚意?原是随便端了盘别人做的东西来糊弄本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