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还有一场酒局。几位哥哥不妨先行忙活婚事,待来日得闲了,咱们兄弟再吃肉喝酒。”
三兄弟纷纷道好,陈斯远也不多停留,须臾便告辞而去。
胡乱思忖一阵,眼看到了宁荣街上陈斯远方才回过神来。刚过了牌坊,忽而便有一人嚷道‘远哥儿’,不待陈斯远转头,就有一人拦住去路。
陈斯远定睛一瞧,这不是便宜舅舅邢德全么?此人怎么来了?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翻身下马,拢着缰绳拱手纳罕道:“舅舅怎么来了?可是要见姨妈?”
邢德全一撇嘴,说道:“见大姐?哪一回不训斥我?我才不去找那不痛快呢。”说话间嘿然一笑,说道:“好外甥,瞒得我好苦。要不是今儿个王嬷嬷来家里提了一嘴,我这当舅舅的还不知远哥儿竟有发大财的门路!”
“啊?”
陈斯远正要说话,就见邢德全自袖笼里掏出一迭物什,胡乱塞在了自个儿怀里。低头一瞧,赫然是乱七八糟的银票。这银票各家钱庄、票号的都有,数额或五十,或一百,不一而足。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舅舅,姨妈投了……还是两回。”
邢德全一瞪牛眼,道:“大姐是大姐,我是我……怎地,远哥儿发达了便不认我这个舅舅了?”
陈斯远道:“这……舅舅,这银钱哪儿来的?”
邢德全得意道:“我趁着你三姨不注意,将房契、铺契、田契一并卷了,抵了一千两回来。远哥儿,舅舅能不能发财全靠你这一回了。”
陈斯远二话不说将银票推回,肃容道:“舅舅,那开埠营生才几成利?只怕还比不上当铺所费……舅舅还是赶快解了押吧。”
邢德全眨眨眼,狐疑道:“远哥儿莫不是哄我?”
陈斯远耐着性子将内中情形说将出来,那邢德全听罢面上讪讪,嘟囔道:“还道要发大财呢,敢情还没当铺的利息高。”顿了顿,一咬牙,又将银票推给陈斯远,道:“罢了,那就当我吃些亏,远哥儿尽快换了契,算上当铺利息,我好歹还能赚几十两呢。”
陈斯远好一阵牙疼,暗忖这邢德全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了。
邢德全又道:“就是这般,过几日我来寻远哥儿。走了走了,再不走说不得大姐就要唤我啦。”
说罢邢德全晃悠着身子,吊儿郎当而去。
陈斯远琢磨了下,干脆将银票收好,想着过个三五日大不了自个儿补给邢德全一百两就是了。
这叫什么事儿?
进角门还了马匹,旋即便有门子余四来寻,只说大老爷有请。
不用问,一准儿是为了那五千两的事儿。陈斯远一路到得东跨院外书房里,果然见了面略略寒暄,那贾赦就问:“远哥儿,那事儿如何了?”
陈斯远啧声蹙眉道:“姨父不知,今儿个一早孙师被北静王府的太监寻上了门,孙师推脱不得,只得收了银票。那往扶桑去一回不过三条船,北静王出了大头,余下的份子实在不多。不过孙师应承了,说这几日与各家商议一番,总要将姨父那一份挪腾出来才好。”
贾赦不疑有他,点点头催促道:“你这几日也不用往东府去,勤往孙幕友跟前走动着。”
陈斯远应了一声,旋即便被贾赦打发了出来。
眼见时辰还早,陈斯远先行回返自家小院歇息了一阵。待离着申时还有两刻,这才去前头取了马,径直往那柳泉居而去。
这柳泉居可是京师数得着的酒楼,据说得前明严嵩题字而闻名。自隆庆年间开到现在,算算小二百年了。
到得地方,自有伙计接了缰绳,又有伙计迎了陈斯远入内。陈斯远报了薛蟠的名号,随即便被伙计引着上了二楼雅座。
何谓雅座?临窗观景,以屏风隔断,这就叫雅座。可不是陈斯远前世那等一个个独立包间。
陈斯远方才转过屏风,内中二人便起身相迎。其中一人是薛蟠,另一人竟是柳燕儿。
那薛蟠喜道:“远兄弟果然来了,快快入座。伙计,各色酒菜一并送上来,今儿个不醉不归!”
陈斯远落座,又有伙计端了水盆来伺候着净手。角落里打了赏香,旋即各色酒菜一并送了上来。
陈斯远扫量一眼,便见上的是蛋黄雪蟹、炸烹虾段、葱烧海参、爆三样、炒鳝糊、黄瓜干肉沫、烧二冬、金玉白菜。酒是上好的菊白,茶是一等一的老君眉。
那薛蟠拍开酒坛自个儿先行倒满,起身举杯道:“前头都是我的错,我先自罚三杯。”
说罢咕咚咚果然连喝了三杯。待重新落座,那柳燕儿也倒了酒,起身道:“哥……远大爷,老话讲‘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妾身跟着哥儿这些年,自是情谊深厚。”说话间吸了吸鼻子,又道:“只是事已至此,”瞥了薛蟠一眼,柔声道:“爷又待我极好……还请远大哥看在往日情分上,过往的事儿便一笔勾销吧。”
彩!
瞧瞧这垂涎欲滴、悲悲切切又情意绵绵的小模样,放在陈斯远那一世绝对吊打一众小,莫说那三家的学生,便是拉影的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陈斯远心下腹诽,面上眉头紧蹙,良久才叹息一声,举了酒杯道:“你既这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