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象个王爷,但您却象是一位真正的儒家士大夫。”
这不是恭维之言,而是发自内心。
老张的改革内核“考成法”和“一条鞭法”都是直指帝国顽疾,也是刀锋向内对既得利益者开战。
“考成法”是用严苛的考核标准逼迫整个官僚体系高效运转,等于向整个文官集团宣战,侵犯了全国所有官吏的利益;
“一条鞭法”清丈土地,将税收货币化,严重损害了大地主、勋贵集团乃至宗室的利益。
既然动了无数人的蛋糕,这等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清自己变法的下场?
但他依旧去干了,用全家被活活饿死的凄惨下场,换来为帝国续命一甲子。
如今他似乎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结局或许会有所不同。
张太岳自然不知王澄心里在想什么,但对他那句“真儒家士大夫”的评语却十分喜欢。
“说来也巧,龟山书社那盐商张家九族被诛之时,老夫突然心有所感,以《易经》谶纬之术卜算。
发现一个原本会害我全家,断我道统法度的道敌暴死。
吾此后便是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单单今日所见所闻便已当浮一大白。”
说完脸色一肃,对王澄郑重道:
“对了,老夫张太岳!
这里送给王爷一段吾观《易经》所得的《龙渊谶》,听与不听全都在你。
辛酉甲子,星枢东指。
溟波蓄势,二千劫始。
阴蚀阳昃,九渊龙死。
玄黄翻复,百鬼夜起。
司南握斗,可定坤乾。
璇玑倒转,方见青天。
祝王爷此行顺遂,我与您应该很快便有再见之日。”
说完交给王澄一片龟甲,叮嘱他早日晋升上三品在世鬼神,便毫不拖泥带水一挥大袖扬长而去。
“这老头什么意思?只给了我一句谶语?
说的好象是沧溟大洋会出大事,再多就看不出来了。”
王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表面平平无奇,实则却暗藏玄机的龟甲。
确认这是一件特定状态才能开启的法器,有点象是传说中诸葛亮的“锦囊妙计”。
貌似是要在关键时刻验证他所说谶语的真伪,体现一番他的本事。
看到对方远去的背影,脸色有些古怪:
“这次我好象成老张的奇货可居了?
没事,只要你不说那句‘吾非相,乃摄也’大家就还是好朋友。”
旁边全程见证了两人对话的朱素嫃这才回过神来。
她虽早知师父张先生之志。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出仕自家那位其实跟绍治本质如一的父王,只是做了家中兄妹几个的西席先生。
表现地就象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品【心学儒士】,默默等待世道大变的机会。
“没想到这位王家弟弟竟能让张师父如此看重,当做了志同道合的‘道友’,连父王都没有这个待遇。
不对,王家弟弟似乎比张师父的理念更加激进,也更加石破天惊。
他才更象是那个主导者。”
显然,“麦子熟了几千次,人民万岁第一次”给这个英雄史观时代的震撼简直无异于十八级的大地震。
朱素嫃震撼之馀,欲言又止。
又默默走了半程,还是拉了拉王澄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澄弟,如张师父刚刚所说,在你晋升上三品在世鬼神,有了改天换地至少也得有自保之力以前,万万不要再跟外人随便表露心志。
若是被那等阴私小人听了去,以后明枪暗箭躲都躲不完。
你瞧那社稷主绍治皇帝又如何?
担了我朱家的天命,也要担我朱家的灾祸,还不是三天两头被人刺杀?
这还是他只得罪了文臣士绅,你这一口气得罪了所有既得利益者,那还得了?
纵使你东海国内部,怕是也不会安稳。”
王澄听到这番真情实意的告诫,心中一暖,这位朱家姐姐的为人确实不错,对她展颜一笑:
“小弟自是因为信得过素嫃姐姐这位自己人,才有什么说什么。
若是外人在此,自是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素嫃姐姐可要为小弟保密。”
这一刻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找机会帮她改一改注定的命数,还不能让那位朱伯伯知道是自己所为。
绍治皇帝是政治动物,这位朱伯伯又何尝不是?
朱素嫃美眸流转横了他一眼,嗔怪道:
“好呀,还敢打趣姐姐我?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表面正经早熟,实则骨子里比谁都傲气,分明就是个上墙爬屋,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嘴上讨伐着王澄,心里却觉得在王澄身边格外轻松自在。
自己这些兄弟姐妹都是一群被“朱韩天命”束缚的笼中鸟,但当亲近他时,自己似乎也有了无限可能。
当然,更重要的是:
“这弟弟虽然有点气人,可是他真的又坏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