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褐色的双人座沙发,林佳一落座,顺口问了句:“换沙发了?”
“配货。”贺羡棠问她,“茶还是咖啡?”
“都行。”林佳是来谈公事的,不拘喝什么。绣姐端上来一杯意式,她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离婚协议书,帮你拟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有几条我先同你讲一下,主要是财产方面……”
对于贺羡棠和沈澈这样的人来说,离婚是件很繁琐的事情,只财产分割一条,就足够律师们掉光头发。
贺羡棠听林佳讲了半个小时,她对于大部分内容都没有异议,也信任林佳。她们的婚前财产协议就是林佳负责拟定的。
贺羡棠说:“先把这份放在这儿吧,我晚上和沈澈商量一下。”
“行。”林佳一口闷掉大半杯咖啡,“那我先走了,有问题随时call我。”
快十一点了,贺羡棠客气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不了,还有工作。”
贺羡棠没再说什么,让绣姐送她出去。
她拿着离婚协议书翻了翻,给沈澈发消息:“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谈谈离婚的事情。”
沈澈没回复。贺羡棠已经习惯了,去做自己的事。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贺羡棠才收到回复。
十分简单的四个字:
“和律师谈。”
看的贺羡棠气不打一处来,把协议书摔到餐桌上。
晚上沈澈难得没加班。回家时六点钟,天边染着大片紫色晚霞,飞鸟一掠而过,惊起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叶片摇动,很快重归安静。
迈巴赫驶进前院,绣姐听见声音,从餐厅玻璃往外看了一眼,抱着个很大的橙色袋子走出来,站在廊下。
沈澈只扫了一眼,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她打开看了吗?”
绣姐摇摇头。
夫妻俩关系从来和睦,怎么忽然就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绣姐不解:“沈董,夫人最近可能只是心情唔好……”
沈澈说:“给你就收着吧。晚餐做好了吗?叫cici来吃饭。”
其实结婚这五年里,沈澈工作很忙,很少有机会在家吃晚餐,如果没有应酬,多数时候是在公司里随便应付两口,而贺羡棠因为工作原因,也要经常要全世界到处飞。
细细数来,他们连共进晚餐都要提前约对方的时间。
贺羡棠下午在琴房练琴,听见绣姐叫她去吃饭,嘴上应着,还是等弹完一曲才起身,下楼时看见沈澈正在翻离婚协议书。
贺羡棠在他对面坐下,公事公办的语气:“今天林佳送过来的,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让她改。”
沈澈随手放在一旁,勾唇笑了下,像是在笑她幼稚,拿离婚当儿戏。
贺羡棠瞪他。
他也抬眸看向贺羡棠。
沉默几秒,沈澈问:“为什么想离婚?”
“没有为什么。”
贺羡棠只是很累。
成婚五年,失落、绝望、死心,说不清的百转千回,掺杂着一点意料之中,最终变成一种很直白的感受——累。
刚结婚时,贺羡棠从没想过,支撑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会这么累。沈澈其实很好,对她温柔体贴,尊敬爱护,只是那种好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看着疏远,摸上去也冰凉凉的。沈澈一切一切的好里,为了沈贺两家,为了集团公务,为了经营婚姻,却从来不是为了贺羡棠。
贺羡棠劝过自己,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可自己骗自己是很难的。偶尔一个人独处,那些疲倦不堪就像回南天里潮湿的水汽,无孔不入。
这些复杂的心路历程告诉沈澈也没什么用,因为他就是要这样省事的婚姻。贺羡棠抿下唇,像下定某种决心般说:“总之我要离婚。”
随即她意识到,这话像是无理取闹。
贺羡棠又说:“而且……”
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沈澈解释:“叶微是周聿安女友。那天下雨,周聿安的车坏在半路上,拜托我顺路去帮他接人。这事发生在你向我提离婚之后,理由不成立,换一个。”
贺羡棠张了下嘴,顿时心情很复杂,连离婚的事也没心思想了。
沈澈没有在他们离婚前就找新女朋友,这是好事。
可……如果叶微是周聿安女友,那她那天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真要命。
贺羡棠呆呆地回想着那天的情形,尴尬到无以复加,筷子伸向一条清蒸鱼,夹到了姜丝也没注意,送进嘴里才反应过来,皱着眉毛四处张望,找垃圾桶。
沈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投下一片阴影,清冷的雪松香铺天盖地,淡,又让人无法忽视,把贺羡棠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沈澈伸手捏着她下巴:“吐了。”
贺羡棠对姜轻微过敏,放在菜里调味可以,吃进去不行。
贺羡棠瞥见沈澈伸出手心,没理,抽了张纸吐掉。
有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然后她听见沈澈说:“cecilia,想离婚就要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