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可汗点兵(2 / 2)

如此,那张往日隐含神性的脸,忽然间变得有些邪性。

他坐着,一身风骨无从遮掩。瞬间将门外这一群人都盖了下去,让他们一瞬间忘记自己是来找找茬的,还以为自己是来瞻仰神像的。“正是不才在下。“折柳先生双手一抱,自以为风流万千地行了个礼,又明知故问:“敢问阁下是?”

他问着裴珩,眼神看着赵归梦。

裴珩站起身,宽袖随之如流苏般倾泻垂下。他往前一步,酒博士不由自主地靠后一步。还是掌柜晓事,忙不迭捧着一壶蓝桥春雪,双手奉上。裴珩拎起那壶酒,朝他一递:“我是请折柳先生饮酒的人。”青玉壶里盛着美酒,可是折柳先生犹豫了半响不敢接。赵归梦扫了一眼过来,他又疑心自己的胆怯泄露在脸上,终于还是接了。手指接触到冰凉的壶柄时,他心底一颤。可心里越是怵怵惕惕,面上越是紧紧绷绷。掌柜夹在中间,不知这折柳先生是不是真的不认识裴珩,也不知裴珩为何瞒了真名。额上冷汗直冒,他时不时就抬手擦一擦。面上的汗能擦,后背的汗就擦不到了。他感到后背一阵冰凉。

“折柳先生为何不饮呢?"裴珩又问。

酒博士闻言,连忙体贴地来取桌上的青玉竹节酒杯。掌柜瞪他一眼,他迟疑地僵住,慢慢地收回手。

折柳先生道:“我虽一介白身,也不必见辱于你。”人群寂然无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喉间一片干涩,心里的惊惶与愤怒掺杂。裴珩想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一壶酒都喝下去。他凭什么这么侮辱自己?裴珩,裴珩又如何?他又不在朝中做官,难道还怕他不成?裴珩却不看他,眼尾扫过他身后那群人,似无聊喟叹:“礼部员外郎次子林志远,太常博士之子陈明、秘书省著作佐郎三子李阎王点卯、可汗点兵,被点到名姓的人慢慢低下头,在人群中龟缩,恨不得真能变成乌龟不动声色地爬走。

“我记得那日禁苑宫宴,陛下殊恩,允许百官携带亲眷。诸君的父兄皆在场,却不见诸君。"裴珩轻轻蹙眉,似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何?”还能为何,当然是上不得台面,没有被带过去呗。细仔疑惑地看着这位风姿翩翩的青年,不懂他为什么问出这样一个浅显的问题。被点名的几人面红耳赤。平日里出门,冠着家族的姓氏,到哪里都不曾受过冷眼。可是回了家关上门之后,他们自己却很清楚自己并不受亲族的重视。这一事实在父兄姓氏下得以隐藏,让他们还能在人前吆五喝六。也正是因为不受重视,他们才有与折柳先生为伍的自由。往日,这自由伴着歌伎舞鬓、弦乐笙箫,他们昏昏沉沉的脑子仿佛得到了遮羞布的保护,暂且忘记不愉快的事实。

现在,裴珩强势地掀开这层遮羞布,令他们直视自己惨淡的人生一一在大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面前,凡能舞文弄墨的,没有不怨曾的。很快,便有人想要离开。裴珩侧首一笑,道:“诸君同饮啊。”竞不肯放他们走。

折柳先生顶着莫名的压力,狠了狠心,牛嚼牡丹般灌下了手中那壶酒,几滴酒水从他唇角流下,落到衣襟上,浸湿上面粉白丝线绣制的芙蓉花。最后,他将空空如也的酒壶铿的一声置于桌上:“酒也喝过了,可以放人走了吧?”一壶蓝桥,让他的脸变成红桃。一半脸是因为酒力,另一半脸是因为羞辱。谁不知道折柳先生三次进士而不中?他如今二十五六,裴珩才二十岁上,这本就是羞辱。何况裴珩一一点过他身后那些拥趸的名姓,却对他只字不提。好像他根本不入裴珩的眼。

从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但又是错的。如果不是听见折柳先生这四个字,裴珩今日未必会踏足泗水楼。

酒博士又献殷勤,忙把另一壶酒也端了起来。这下,折柳先生的面容愈发难看,又红又青,成摔烂的红桃了。一壶一是勉强,再饮一壶,他今日怕是不能竖着离开这泗水楼。若是寻欢作乐,醉倒也便罢了,被人逼迫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身后的几人也心有戚戚焉,又心生疑惑。他们今日并没有说裴珩的不是,此番刁难是为何?何况,他们虽与裴珩没有旧交,也听闻他为人坐忘行遗、鸥鹭忘机,惯常不与人为敌,今日所见,为何与传闻不符耶?正待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归梦忽然道:“别啊,我还没尝到呢。“她对酒的喜好,比裴珩想的还要深刻。说这话时,带了两分真情实感的心疼,心疼这好酒就这样被糟蹋,实在可惜。她微微撅起红唇,神态因对酒的欲念而露出几分娇俏折柳先生闻言,以为这明媚少女在为他说情,不由地痴了,问:“敢问姑娘芳名?”

赵归梦闻言,露出一个奇怪的笑,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折柳先生疑惑,难道自己应该知道她的名字吗?他在脑中搜寻一圈,诚恳而谦卑地说:“今日初见姑娘,不曾知晓姑娘芳名。”“唔。“赵归梦面上的笑更加明媚,衬得她背后五月的阳光都黯然。她挑了挑眉,说:“我就是你口里的那根芦苇啊。”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