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蝉鸣,姑苏城贵楼的雕木窗半开着,湘妃竹帘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
周薇柔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月白色的杭绸睡裙滑落肩头,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玉臂,腕间羊脂玉镯随着她翻动《鸳鸯谱》的动作,发出细碎清响。
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鬓边的珍珠步摇微微颤动,恰似她此刻纷乱的心绪。案头青瓷瓶里,新采的白荷正在枯萎,瓣边缘泛起焦黄色。
她忽然将书卷抛在一旁,赤着足走到妆奁前,铜镜里映出她眉间的愁绪——柳叶眉微微蹙起,丹凤眼蒙着层水光,樱唇轻咬出淡淡的齿痕,本就明艳动人的面容,此刻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娇弱。
“天歌……”她对着铜镜轻声呢喃,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脸颊,恍惚间竟触到了他的温度。
记得新婚那日,他也是这般温柔地捧着她的脸,琉璃眼眸里盛着比江南春水更柔的情意:“柔儿,待我平定江湖风波,便陪你看遍姑苏四季。”
可如今春去夏来,他的信笺却越来越薄,字里行间满是辽东的风雪与战事。
她抓起案上的狼毫,却在宣纸上落下团团墨迹。正烦躁间,窗外忽然传来更夫打更声,三更天了。
周薇柔赤足踩过冰凉的青砖,推开雕窗,望着漫天星斗。
夜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纤细的脚踝,却浑然不觉寒意。“若你在,定会嗔我这般不知爱惜自己。”
她苦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瓣“可没有你在身边,这副身子,又有什么要紧?”忽然想起去年今日,他亲手为她簪的模样,那时候贵楼的牡丹开得正好,他说她比还娇艳。
转身回到妆奁前,取出珍藏的檀木匣。
匣中躺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面刻着“雄樱”二字——那是他们定情之物。
她将玉佩贴在胸口,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他怀抱。
“你说过,无论多远,我们都心有灵犀”她喃喃自语,“那你可感受到,我此刻有多想念你?”忽听得楼下传来马蹄声,周薇柔猛地扑到窗边,却只看见一辆空马车驶过石板路。满心期待化作失落,她跌坐在地,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骗……你这个大骗子……”哭着哭着,又破涕为笑,捡起玉佩轻轻摩挲,“可我就是这般没出息,明知你骗我,却还是盼着你回来……”
夜色渐深,周薇柔抱着玉佩蜷缩在榻上,恍惚间似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睁眼,却只看见摇曳的烛火。“一定是我太想你了……”
她对着虚空伸出手,“天歌,你若再不来,我怕……我怕这满心的相思,再也盛不下了……”
窗外,夜露渐重,打湿了满地落。
而贵楼里,美人的思念,比这江南的梅雨更缠绵,更悠长。
贺兰山脉的暮春时节,融雪的清冽气息弥漫,西北分舵的碉楼在暮色中巍然耸立,宛如坚不可摧的钢铁。涂燕飞独自倚靠在雕窗棂旁,月白色的剑穗随着山风轻轻摇曳,宛如她心中纷繁的思绪。
她轻抚过窗沿上凝结的薄霜,指尖传来的寒意却不及内心深处蔓延的思念。
华山剑宗的“太岳三青峰”剑意流转,竟在窗纸上凝结成朵朵冰。
她身着玄色劲装,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姿,腰间那柄青锋剑正是华山掌门亲赐的“寒星”。
此刻,剑鞘上的北斗七星纹在天边残阳的映照下,让她不禁想起那人眼中琉璃般的流转光芒。发间束着的红绸虽已褪色,却是石飞扬在江南市集随意购得。
“天歌……”她对着虚空轻声呢喃,声音却被呼啸的山风撕裂。
案头摆放着半干的羊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辽东战事。
她每日凝视地图,沉思他在雪鹰堡指挥若定的情景,想象他挥舞打狗棒时衣袂飘扬的英姿。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上“辽东”二字,竟使羊皮磨得发亮。
忽然,窗外传来马蹄声,她如惊鸿般掠至窗前,青锋剑已出鞘三寸。
待看清是分舵弟子归来,她又默默将剑收回鞘中。
月光洒在她的肩头,地面上投下她孤独的影子,恰似她这些日子的形单影只。
案上的茶盏早已凉透,却仍留有淡淡的雪顶含翠茶香——那是石飞扬最爱的茶。
她取下墙上的长剑,在月光下舞起“华山剑法”。剑刃划破夜色,带起道道寒光,却舞不出那人掌心的温暖。记忆突然涌现,去年此时,他曾握着她的手,教她破解这套剑法的破绽。
他的呼吸轻拂过她的耳畔:“涂姑娘的剑法虽快,却缺少了几分柔和……”那时她还因他的批评而恼怒,现在回想,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温柔。
“你说过,待江湖太平,便带我去看江南的烟雨。”她对着月亮举起酒囊,仰头饮尽烈酒,辛辣刺激得眼眶发热,“但江湖何时才能真正太平?”
酒囊落地时,她忽然注意到窗台上的冰开始融化,水珠沿着纹路滑落,宛如她长久以来强忍的泪水。她跌坐在地,从怀中掏出贴身收藏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雄樱”字,边缘已被她摩挲得圆润光滑。“我早知你心中不止我一人……”她将玉佩贴在唇边轻吻,“但我宁愿做这傻子,明知你在江湖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