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幼心现在脚不那么疼,心情就好些,于是笑了:“好。但你不用担心,寻常人可伤不到我师父。”
“自然了,那是自然了。”
李无相不再说话,只跟着周襄走。
孔幼心可怜倒是可怜,不过他不是因为看她可怜才想背她的,更不是为了讨好周襄。以他如今的神通,说自己是李晓就是李晓,说自己是江湖散修就是散修,要不然这对师父二人昨晚不会那么容易就放下戒心。
他背着孔幼心就是为了刚才最后的几句话——你们再遇到什么人别那么轻信。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很快就要真的遇上什么人了,他得叫周襄觉得,自己与那人绝不是一伙的。
再走出几步,终于出了林子。这里距之前看到的那条小溪还有二三十步路。月亮升起来了,照得溪面白亮,仿佛一条蜿蜒的玉带。周襄再往前走,快到河边的时候,忽然听到声音。
是一声闷哼,忍着痛的那种闷哼。周襄眉头一皱、定睛一看,确认发出声音的人就在小溪对岸——似乎刚才藏身在河边高高的蒲苇当中,发现了自己这三人要往回跑,结果跌到在地上,现在起不来了。
只是跌倒,地上还有草皮,不至于摔得这么惨吧?
这时李无相在身后低声说:“前辈,小心有诈。”
周襄稍做尤豫,抬头看看前面的山谷,觉得李晓刚才说的话没错。昨晚是冒险了些,如今已经有了一个本地向导,用不着再跟别的散修打交道了。
可他还是想过去看看。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想。就是象一个人在屋子里关得久了,就是想要出去走一走、透一口气的那种想。
他站在河边,见对岸的人影还在地上扭动,转脸说:“在这里等我。”
足下一顿,踏着水面过了河,河面连一点涟漪都未留下。落到河岸,走到地上那人身边三四步远看了看,随后朝李无相和孔幼心招招手。
李无相说:“唉,前辈不该管闲事的。”
就背着孔幼心也蹚过了河。
过河之后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是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黑黝黝。右脚似乎踏进了地上的一个坑中,那坑还不浅,没到小腿肚。他该是在奔跑的时候踏进去的,身子往前一倒,小腿就折断了,断骨茬口白森森地从皮肉里刺破出来。
一见这情景,李无相就感觉到背上的孔幼心浑身一激灵,赶紧别过脸去。他把孔幼心放下了,眉头一皱,闪至周襄身前,开口先问:“你是什么人?”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人了。他是一路陪着周襄和孔幼心走,一边阴神离体在周边游荡的——昨晚就是这么发现了这二位。
等提前游荡到这山谷附近时,只瞧一眼就知道这里一定有人。周襄看得出这里风水好,别的散修又不瞎,不占下来才怪。而占下来、还能占住了,道行就不会浅。
现在,山坡顶上的石壁上就有两伙人,各占一洞。
占了北洞的是个老道,座下有六位“弟子”,也包括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一位。不过这六个弟子不是他收的,而是他打服的,通俗地说,六人认他做了老大,联手做生意。
占了南洞的是个女人,看来四十来岁的年纪,手底下有两个人,也全都是女人。三对七,还能留在这里修行,是因为这女人的道行比老道要略高一点。
他的阴神略略一探,只知道这些。不过看这两伙人留在此地过得颇为滋润,就知道这山谷好比一个看起来美好的陷阱,两拨人则象是张了网的蜘蛛。遇到蚊虫之类的撞上来,吃干抹净。遇上硬点子、还非要留,就得识趣让位——南北二洞这两位就是相当于从前的洞主遇到的硬点子。
地上这个就是老道的徒弟。他疼得满头大汗,李无相又喝问了一遍,他才说:“我……我……我师父就在山上!”
李无相不动声色:“没问你师父,问你。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家地界,我师父的道场……嘶……我跑出来玩,还要告诉你吗?”
李无相又往前走了两步,将提灯往坑边一丢,朝里面看。
这才发现他为什么摔了之后却不走了——那不是坑,而可能是什么人在这里设下的陷阱,里头倒插着尖而细的木桩。这个少年的右脚被其中一个木桩扎穿了,小腿又折了,自然是跑不掉的了。
对自己是真狠啊。
周襄也瞧见这情景,眉头也是一皱,从李无相身后走过来,和气地问:“小道友,我们不是歹人。你不要怕,先叫我们把你的腿弄出来再说。”
那少年一下子愣住了。李无相可太懂他的感觉了——这傻鸟哪来的啊?什么情况?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上来搜身,然后立即走人吗?
这么一愣的功夫,李无相已经走过去说:“周前辈心善,你算是撞大运了。你不要乱动,我看看怎么回事。”
他走到坑边看了看,先抬手施力把一边的土扒了。露出坑底的木桩。然后一手握住刺穿脚背的那一截,一手抽出腰间的短刀:“你忍好了,别乱叫,别叫你师父觉得我们把你怎么了,我要把桩子砍断了。